7.Chapter 7

最終兩人還是一起睡在牀上,被子是單人被,牀也是單人牀,但褚藍很瘦,兩人躺在一起也不算擠。

屋子裡極靜,許諾飛側身面對褚藍,呼吸就在他耳邊掃來掃去,連同樣的沐浴露香味彷彿都要好聞一些。

褚藍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臟“砰砰砰”,身體僵得就像個木乃伊,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要命的是許諾飛還故意問他要不要抱,囧得褚藍差點沒控制住現在就把他踹下牀,急忙翻了個身,背對許諾飛:“不,不用,我這樣躺就好了,快睡吧,天要亮了。”

背後沒了聲音,又等了一會兒,褚藍以爲他睡着了,稍稍鬆了口氣,不過自己倒是睡不着,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看牆壁。

“他終於來接我了。”雖然遲到了十年,但光是這樣想想就讓褚藍高興得不能自已,他沒有忘記自己,而自己也……

褚藍把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摸了摸,已經平靜下來了,但之前那種劇烈搏動到幾乎要躍出胸腔的感覺依然記憶如新,小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小時候明明很喜歡他的微笑、他的觸碰、他的擁抱,可現在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不喜歡,而是一種比喜歡更奇妙的心情,難以言喻卻又呼之欲出。

他覺得自己此時就像等待着晨曦中第一縷蘊藏着綻放能量陽光的花朵,滿心愉悅,滿懷期待。

“藍藍……”

就在褚藍胡思亂想的時候,他以爲已經睡着的許諾飛又輕輕叫了聲他的名字,剛放鬆下來的身體又是一僵。

接着他聽見許諾飛自言自語般的呢喃:“我很想你,一直,一直……”

“……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我保證。”

褚藍鼻腔一酸,他突然很想抱抱他,然後告訴他自己也很想他。

可是他不敢,於是他微微側過身,摸索着握住了許諾飛放在他身側的指尖,對方的手輕輕抖動了一下,下一秒他的手便被那隻更溫暖的手掌整個包住,緊緊攥在手心,就像小時候那樣。

“晚安,我的藍藍。”許諾飛輕聲說。

就像被羽毛掃過,褚藍的心臟傳來一陣癢意,他張了張嘴:“……晚安。”

互道晚安後,褚藍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褚藍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首先聞到的是一股子糊味。

他皺着眉睜開眼,看見滿屋子煙霧繚繞,直接嚇清醒了,一摸身邊,許諾飛不在。

昨晚明明是一起睡的,難道是自己在做夢嗎?

啊,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屋子裡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煙?褚藍抽了抽鼻子,難道着火了?!

他一股腦從牀上翻起身,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拉開臥室門就跑了出去。

客廳的煙比臥室還要大,大得都有些嗆人,褚藍咳了兩聲,然後就聽見廚房也傳來一連串的咳嗽聲,下一秒廚房門就被打開了,一個人灰頭土臉地從裡面衝了出來。

“許諾飛,你……”褚藍話才說了一半,就卡住了,因爲他透過煙霧的縫隙,看見放在煤氣竈上的煎鍋里正在着火,而另一邊的湯鍋則“噗噗”往外冒着水,底下的火苗被澆滅,煤氣竈發出一連串尖銳的報警聲。

褚藍驚呆了,急忙一把扒開許諾飛,衝進廚房,先把火關了,然後用鍋蓋蓋在煎鍋上,總算是暫時解決了危機。

他打開窗戶,讓煙往外散了散,視線終於清晰了些。

然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整個廚房就像被轟炸過了一樣亂七|八糟,各種調料撒得料理臺到處都是,地上還有兩個碎雞蛋,被他在慌亂中踩成了糊,煎鍋裡一坨焦黑的東西已經看不出原型,牆面被薰得漆黑,湯鍋裡則是一鍋黏黏糊糊的黃色糊狀物,因爲剛纔噗出來了,還在沿着鍋的外壁緩緩往下|流,看上去着實有點噁心。

褚藍僵着脖子扭頭看向許諾飛,用眼神向他詢問。

許諾飛站在廚房門口垂着頭,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那麼高的一個人垂頭喪氣,委屈巴巴,如果有尾巴,那一定也是聳拉下來的,看起來倒是更加可憐了些,褚藍的氣霎時就消了一半。

許諾飛道歉:“對不起藍藍,我本來想給你做頓早飯的。”

褚藍:“……”好吧,剩下的氣也消了一半。

他指着煎鍋問:“這是什麼?”

許諾飛說:“煎雞蛋。”

褚藍:“……”

他又指了指湯鍋問:“那這是什麼?”

許諾飛說:“燕麥玉米粥。”

褚藍:“……”好吧,簡單的早飯能做的這麼轟轟烈烈也是一種本事。

許諾飛朝他走近幾步,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表情:“你生氣了嗎?”

褚藍擡頭看他,因爲剛纔煎鍋突然着火,許諾飛沒來得及躲,劉海被燎到了一些,本來他的頭髮就黑,現在缺了一塊看着就特別明顯,再加上那種愧疚的眼神,讓褚藍有些心疼。

不生氣,一點兒都不氣了,就算他把廚房整個燒了,褚藍覺得自己也氣不起來。

褚藍擡手幫他把劉海理了理,然後說:“把你手拿來我看看。”

剛想對他笑一下的許諾飛還沒來得及揚起嘴角,就下意識朝後退了半步。

褚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強迫他把手伸出來一看,傷口果然又流血了,紗布都浸紅了一塊。

這可比許諾飛差點燒了他的廚房讓他生氣多了,他拉着許諾飛走出廚房,把他按在沙發上坐好,自己進臥室去拿醫藥箱,出來後一邊幫他重新上藥包紮,一邊數落他:“你一個傷員瞎折騰什麼?傷口不疼了是嗎?下次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自己去醫院找醫生吧!”

昨晚睡覺的時候褚藍穿了件鬆鬆垮垮的棉質T恤,低着頭替他包紮的時候T恤的領子就歪着,露出半邊圓潤白皙的肩膀和一截精緻的鎖骨,不是很直,卻像妖精斜飛的眼角,慵懶迷人,看得許諾飛喉嚨有些發乾,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他慢慢朝前俯過身……

褚藍把紗布在他手背重新打好結,鬆開他說:“好了。”

手上的溫度猝然離開,許諾飛猛地回過神,壓着彈簧般“嗖”地重新坐直,在傷口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哦……哦,謝謝。”

褚藍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抱起醫藥箱說:“你坐着休息一會兒吧,我去把廚房收拾了。”

許諾飛也跟着站起來:“我幫你一起收拾。”

褚藍搖頭:“你就別動了,免得一會兒傷口又流血了。煎蛋和燕麥玉米粥,還是我給你做吧。”

褚藍進了廚房,從沙發這看不見他的身影,只能聽見一陣叮叮哐哐。

許諾飛靠在沙發上,看着自己的手發呆,剛纔,他想對褚藍做什麼呢?

如果褚藍沒有及時鬆開他,他又會對褚藍做什麼呢?

有點危險吶……

許諾飛擡手捏了捏山根,站起身走到廚房門口,懶懶地靠在門框上,看着褚藍用清潔劑擦料理臺。

“我小時候給我媽做過一次飯,也像這麼慘,不過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我還以爲我會有進步,沒想到還是這樣。”許諾飛說:“好像真的應了我媽那句話,我就是一個廚房殺手。”

褚藍把頭髮別在耳後,露出白皙秀氣的側臉,許諾飛能清楚地看見他脣角劃出一抹弧度,他調侃道:“那阿姨還真是夠委婉的,以你的殺傷力,廚房殺手哪能和你比,你簡直就是個廚房炸|彈,沒把我這小屋子炸飛我還真要謝謝你了,不然我得給房東賠多少錢啊!”

許諾飛聽他這樣說也跟着笑,笑完之後又換上了一副正經的口吻,問:“藍藍,你願意原諒我了嗎?”

褚藍擡頭看向他:“我從來都沒真的生過你的氣,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呢?”

“不過煎蛋可能吃不了了。”褚藍舉着煎鍋給他看:“鍋漏了,一會兒我們去買鍋,想吃煎蛋的話只能等明天。”

許諾飛愣了一下,忽然壞笑起來:“你是在邀請我今晚繼續留宿嗎?沒想到藍藍即使長大了還是這麼愛和我一起睡,好欣慰。”

十年沒見,褚藍自然是想和他多待在一起的,但這種心情被對方這麼直接地指出,就像脫光衣服站在對方面前一樣,讓褚藍感到十分窘迫,於是他狠狠瞪了許諾飛一眼。

許諾飛勾着脣角,目光寵溺,過了一會兒,他問:“你要不要搬去和我一起住?”

褚藍瞪大了眼睛:“一起住?”

許諾飛點頭:“我家離‘裡外’很近,而且有一整套嶄新的廚具……最重要的是,這樣我就可以好好照顧你了。”

褚藍呆呆地說:“可是我的房租還沒到期。”

許諾飛說:“沒到期就先這樣放着,等到期了我再來陪你退押金。”

褚藍又說:“可是,可是,你確定是你照顧我不是我照顧你嗎?畢竟你是一個連煎蛋都會燒了廚房的傢伙啊!”

許諾飛哈哈大笑:“那你來照顧我好嗎?畢竟我是一個連煎蛋都會燒了廚房的傢伙,放我一個人住,你也不會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