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嘯顯然已經暴露,乃木真光之所以暫時沒有動甄原坊,是認爲秦嘯或許還有利用價值。
部隊成功突圍後,組織上命令秦嘯一家隨抗聯轉移。
”是時候離開了。”內心複雜的阿牛摘下甄原坊的牌匾,原妮妮也是百感交集,她仔細擦拭、包裹、藏好牌匾。
家人轉移到百里之外一個叫獨木河的小山村。一年後,妮妮在那裡生下一個大胖小子,阿牛給他起名叫原大海。
獨木河偏遠落後,村裡無世家望族,也無劣紳惡棍,人們過着安逸的生活。居民住戶雖相距較遠,但卻相互信任、幫襯,親如一家,遂形成令世人嚮往之俗:家人出門,虛掩房門,留給路人,入內小憩,可生火做飯,可上炕休息,吃飽睡足,儘可離去,不必留銀,也無須言謝。
這一帶從1914年開始種罌粟,種植面積逐年擴大,發展成爲中國東部邊境最大的鴉片集散地,人稱煙溝”。這裡產的鴉片質地優良,因爲官方許可種植罌粟,每到產煙季節,外來人員有20000之衆,人員成分混雜,各行各業興起,地主惡霸生成。
1933年日軍入侵虎林,獨木河便成爲抗聯的“根據地”之一,村民支持抗日隊伍,送子參軍,捐錢籌糧,放哨送信,治療傷員。日軍視獨木河爲“匪患之地”,多次出兵圍剿、討伐,燒殺掠搶。
1944年底,藉着對地勢熟悉的優勢和羣衆基礎,秦嘯和原妮妮在這一帶繼續活動,一支抗聯的隊伍在完達山脈東麓二龍山地區紮根下來。他們發動羣衆,打擊日寇,鬧得虎林地區鬼子頭目乃木真光十分惱火,他挖空心思尋找線索,進山討伐、圍剿。
被派來滲透到羣衆中來打聽情報的,正是曾出賣過秦嘯的“趙二蛋”。秦嘯本來不知道他已成漢奸,熱情接待了他。“趙二蛋”謊稱幾年前和隊伍失散,靠做小生意維持生計,尋找隊伍,秦嘯答應幫他聯絡組織。
“趙二蛋”暗自高興,在二龍山地區悄悄蒐集情報。然而,“趙二蛋”已經染上吸大煙的習慣,忍不了時就躲起來偷吸,一次正好給原妮妮看到。抗聯的人絕對是不能抽大煙的,這是鐵律,原妮妮感覺這裡面有貓膩,立即把情況告訴了秦嘯。
秦嘯警覺起來,馬上請求組織甄別“趙二蛋”的身份。很快,組織上回復:經調查,趙某已叛變革命,成了漢奸,正在爲乃木真光部服務。當年秦嘯的情報有誤,可能就是此人搗鬼。秦嘯心中着急,“趙二蛋”應該已蒐集了不少情報,他熟悉二龍山一帶的地形,如果逃走,後果不堪設想,必須馬上採取行動。
北方的冬天,四點鐘就天黑了,秦嘯子彈上膛,向“趙二蛋”住處進發。到了後,發現屋裡漆黑,秦嘯推門,門沒上閂,打亮火鐮,裡面空無一人。
“趙二蛋”跑了!秦嘯腦袋大了,心亂如麻,趕緊喊上幾個人,連夜追蹤搜索。
這時,阿牛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對秦嘯說,“趙二蛋”被他打死,不過前來和他接頭的人跑了。
原來,“趙二蛋”並不知道原妮妮看見他抽大煙,更不知道組織上已經查明他的底細,根本沒有逃走的意思,他畫好一張二龍山的地形圖,準備趁夜色在後山交給前來接應的漢奸。
鬼鬼祟祟的“趙二蛋”被後山的阿牛發現,阿牛看到有一個陌生人和他會面,大喝一聲:“幹什麼的?”
“趙二蛋”做賊心虛,以爲自己暴露。定眼一看,不過是個老頭,惡從膽邊生,就想殺人滅口。哪知阿牛年歲雖大,卻是打獵的好把式,避開對方的一個猛衝,在他屁股蛋上順勢一推,“趙二蛋”的腦殼撞在鎬尖上,當即腦汁噴出,應聲而亡。
正接頭的另一個漢奸,見情況不妙,撒腿就跑,匆匆消失在茫茫黑夜。阿牛從“趙二蛋”上衣兜裡發現畫好的地圖及情報,便趕緊前來告訴秦嘯。
“趙二蛋”已死,但不知他此前已傳遞出什麼消息,秦嘯連夜向組織彙報,請求儘快改變部署,以防小鬼子來圍剿掃蕩。
果然,第三天一大早,在漢奸帶領下,來了一大隊鬼子,將村民集中起來,查問“趙二蛋”的消息。
前晚逃脫的漢奸應該也在裡面,他辨認村民,由於天黑緣故,他並不能確認誰是殺死“趙二蛋”的兇手。“趙二蛋”屍體早已被掩埋,日本兵牽着狼狗,嗅嗅這個,又聞聞那個,沒有查到什麼結果。
其實,日本人對“趙二蛋”的死亡,根本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趙二蛋”提供的情報,那就是抗聯的藏身之處,現在”趙二蛋”死了,他們進山搜剿沒有了帶路人,日軍軍官立功心切,隨意叫出一個老鄉:“你的帶路!”老鄉稍一遲疑,或者不吭聲,對方就是一刀,一袋煙工夫,三個老鄉已死在鬼子刀下,血水順着刀尖往下滴。
鬼子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嘴臉,再這樣拖下去,還會殺害更多無辜羣衆。
秦嘯從人羣裡走了出來,他向鬼子一招手,很鎮靜地說“我們都是良民大大的,我給你們帶路。”
“良民?良心大大的壞!”小軍官頭目惡狠狠地嚎叫,又“嗖”的一聲拔出指揮刀,指着秦嘯說:“你皇軍的良民,帶路二龍山的幹活!”
秦嘯故作害怕,哆哆嗦嗦地說:”太君,二龍山,路不好走,有老虎,還有狼羣,去不得。”
日軍小頭目命令道:“你的,只管帶路的幹活,有賞!”
秦嘯假裝害怕地回答:“哈依(是),太君不怕老虎,我帶你們上路!”
小頭目得意揚揚,他本來就認爲司令官乃木真光太過謹慎,居然害怕只有些土槍土炮的抗聯,所以決定親自帶着隊伍搜山——日軍全副武裝,人又多。
小頭目派出一名傳令兵,告知村外的後續部隊跟上,然後指揮刀一舉,向身後的鬼子吼道:“休八字(開拔),休八字!”
這天西北風“颼颼”地刮,天氣陰冷,並很快下起了大雪。秦嘯一瘸一拐帶着一大隊鬼子兵進了山。下午,雪更大了,風更猛,大煙泡鋪天蓋地,幾步之外就看不清了。
秦嘯翻過幾座大山,進入了原始森林。天快黑下來了,秦嘯來到一座無名大嶺,他站下來,看看天空和雪地,暴風雪刮起來了,遠處好像大海在呼嘯,他突然大喊一聲:“二龍山抗聯到了!”
鬼子嚇得立即臥倒雪地裡,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鬼子兵又圍了上來“抗聯的哪裡?”秦嘯說:“抗聯的在這裡!”說完,他哈哈大笑。
小日本才知上當受騙,氣急敗壞,衝過來對他連打帶踢。這時秦嘯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他笑着盯着小日本軍官,說:“小鬼子們,你們的末日到了!”他出手如閃電,奪過一名鬼子的槍,扣響扳機,其中一個鬼子立即成了鬼。
日軍小頭目發瘋似的朝秦嘯開了槍。秦嘯倚在一棵大松樹上,微笑着看着鬼子最後的掙扎,殷紅的熱血從他胸口滲出來,從嘴裡噴出來,染紅了潔白的山嶺……
昨夜接到秦嘯情報的上級組織,立即改變了部署,聽說秦嘯已誘引一支日軍鬼子進山後,隨即派出隊伍,對進山的日軍進行圍剿。
日軍被秦嘯繞得七葷八素,筋疲力盡,早已迷了路。抗聯聽到槍聲,憑着對山地的熟悉,迅速趕了過來,把鬼子包了餃子……
雪停了,風駐了,無名山上出現了一座雪白的雕像,一個人倚在一棵大松樹上,微笑着。
他,就是優秀的抗聯戰士秦嘯。
阿牛和原妮妮忍住心中的悲痛,彈落秦嘯身上的積雪。
原妮妮嘴裡喃喃着:“過江龍,你的飛天風接你回家了。”
抗聯戰士和老鄉,無不心痛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