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閣下本爲在下而來,爲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但結果證明了什麼?逞豪強,稱英雄.最終仍是空幻,本座內德不修……你當已在暗中聽到,所以才改變了主意。”
情在理中,方珏不能不信,點點頭,道:“如此,閣下請便!”神劍幫主凌厲的目芒,透過蒙面巾的孔洞,朝馬月嬌-掃,道:“白儒,容本座自行了斷家事,如何?”方珏有些茫然無主,想了想,道:“閣下要殺妻?”神劍幫主道:“沒有人能容忍這等奇恥大辱。”方珏的目光不期然地掃向馬月嬌,只見她咬牙閉目,身軀在微微抖動,粉腮白如金紙,暗忖:“死,應該是罪孽的結束,何必爭出這一劍。”心念之中,沉緩地道:“好吧,但願我們以後不再兵戎相見!”說完,轉身舉步,霸劍回鞘。就在方珏身影消失之後,神劍幫主舉步欺向馬月嬌,看樣子,他真的不會放過她,夫妻之間演變到生死互見的地步,實在是令人駭異。馬月嬌厲喝一聲:“站住!”神劍幫主停了腳步,恨聲道:“你也怕死麼?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馬月嬌用手按住斷臂切口,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咬牙道:“你不怕死?”神劍幫主獰笑了一聲,道:“你先走一步,我會要姦夫儘快地趕來與你做伴。”
“你在做夢!”
“你還有什麼法寶可使?”
“當然有,不然,怎配做毒君的女兒。”
“喲,說說看?”
“救命絕毒,三步倒!”
“我有解藥。”
“你偷去的解藥解不了三步倒之毒!”
“少來這一套,你死定了。”
“你同樣活不了。”
神劍幫主猶豫了片刻,突地哈哈一笑道:“馬月嬌,就算你有三步倒之毒,在我沒倒下之前,儘可劈了你,再從你身上取解藥,如何?”馬月嬌陰聲道:“你沒有機會,毫無機會,不信仔細看看四周。”神劍幫主目光轉動之下,不由心頭劇震,只見四名裝束詭異,面目可憎的中年男子,手執苗刀分據方位,刀身上閃着藍汪汪的光芒,顯然是淬過毒的,不由脫口道:“他們是什麼人?”馬月嬌錯牙道:“天毒府四家將,最近才秘密入中原,負責暗中保護我,想不到吧?他們手中刀見血封喉,另加三步倒之毒,你自信能活着離開?哈哈哈哈,你斬了我一條手臂,我要殘你四肢,你劍法再高明,不可能-劍殺五個不同方位的人吧,哈哈哈…”情況的突變,大大出乎神劍幫主意料之外,他深知這些苗疆高手剽悍兇殘,生死根本不當回事,而更可怕的是毒君梟雄,自有他一套與衆不同的做人方式。一切以利害二字爲出發點,心念一轉,立即下了決心。突地仰天一陣狂笑,道:“馬月嬌,你也見識-下我的法寶……”馬月嬌與四家將大爲驚疑。就在這幾個苗疆毒物驚疑分神的瞬間,神劍幫主以鬼魅般的身法穿隙電閃逝去,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四家將齊齊怒吼一聲,正待追去。馬月嬌大聲道:“不用追了,你們追不上。”四家將悻悻回身,趨近馬月嬌身旁,躬了躬身,其中之一悚惶地道:“小的們來遲了-步,害公主……”馬月嬌從容道:“不是你們的錯,不要緊,現在沒事了,你們先走,注意你們的行跡,不要惹事,聽我下-步的指示。”四家將齊齊恭喏了-聲,彈身奔離現場。
一條白色人影,倏焉閃現。馬月嬌驚叫-聲:“白儒!”來的正是方珏,原來他離開之後,又轉到裴震墓前,仍然有些不解的問題需要了解,忽地發現神劍幫主從不遠處掠過,爲查明馬月嬌的生死,他又踅回現場來,正好是馬月嬌命令四家將離去之時。方珏寒聲道:“馬月嬌,你居然還活着,他沒殺你?”馬月嬌驚怖地連連退身,慄聲道:“白儒,你待如何?”方珏道:“殺你,爲江湖除害,爲被你毒殺的人討公道。”馬月嬌打了-個哆嗦,厲聲道:“你下於吧,反正我無法還手!”她知道方珏不怕毒,聽以也沒打用毒的主意。方珏眸中煞芒一閃,冷酷地道:“你作惡太多,殺你決不爲過!”活聲中,舉步前欺,單掌上揚,齊腕下頓呈琥珀之色,他準備用“切金掌”毀這毒婦。“切金掌”無堅不摧,是“武林至尊”當年的絕技,但已經足以震顫江湖了。
驀在此刻,一個極其刺耳的怪聲倏告傳來,方珏大驚止步,這聲音並不陌生,似在哪裡聽過,像兒啼,又似獸嗥,說不出的怪,而且恐怖意味極濃,苦苦一想,想起來了,汜得有次露宿桐柏山。巧遇曾與師父“武林至尊”古立人有過感情波折的“無憂仙子”,這怪聲引走了“無憂仙子”。心念未已,-條人影從空瀉落,方珏目光掃處,猛打了-個冷顫,頭皮發了炸。現身的可以說是-個怪物,長髮披肩,鼻子與上脣似被什麼腐蝕了,剩下兩個黑洞和白慘慘的牙齒,倒是-雙眼神光炯炯,緊盯住方珏。方珏脫口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哇哇哇哇……”怪聲,這是由於缺鼻少脣,關不住聲音,所以不成語調,聲音是由喉頭直接發出的。方珏心念疾轉:“這怪人怎會在此現身?記得‘無憂仙子’在聽說師父業已仙去之後,化恨爲愁,曾要自己在清理門戶之後,告訴她一聲,難道她也來了?這怪人與她是什麼關係?”心念之中,目光四掃,不見人,卻發現馬月嬌業已無影無蹤,這毒婦竟乘機開溜,登時氣得-頓腳。怪人突地晃身迫到方珏面前八尺之處,身法快得令人咋舌。由於怪人的形象太過可怕,使方珏失去了平時的冷靜。本能地一揮掌。怪人以爲被攻擊,舉掌相迎。“砰”然一聲,雙掌交擊,雙方各退一個大步。方珏駭然,怪人的功力比他差不了多少。怪人“呱”地-聲怪叫,錯掌交擊,方珏只好應戰,一場驚人的搏鬥展開了-個五官不全的怪人而有此功力,彌足驚人。不過,方珏沒存心傷人,出手留了分寸,不然這怪人無法與他相持到十招。“呱!”又是一聲怪叫,怪人使了-記怪招,怪得全脫武術常軌,方珏封擋無從,被一掌擊中前胸.登時眼冒金花,當場退了兩三個大步。這一來,方珏的火大了,這怪人不分皁白出手,還放走了馬月嬌,想到馬月嬌兔脫,敏感地悟及這怪人是否馬月嬌-路,有心出於製造馬月嬌脫身的機會?心念之中,功力驟聚十成,猛推出去。“砰’’地-聲,怪人倒蹌了四五步,缺脣的口腔涌出了血沫。方珏不給對方喘息機會,如影附形而進,-把扣住對方腕脈,慄喝道:“你是什麼意思?”奇怪,怪人竟然能閉穴易脈,在右腕被制之下,左掌電切向方珏的手臂,雙方足貼身,動作又快,方珏手臂被掌切中,骨痛如折,只好鬆開五指,但左腳已在同一時間掃了出去。“呱”地一聲,怪人打了一個翻滾,又挺身蹦起,掣出了長劍。驀地,慄喝傳來:“住手!”人隨聲現,是一個花甲的老太婆。方珏一呆,然後趕緊施禮,叫了一聲:“老前輩,別來無恙!”現身的正是“無憂仙子”。怪人似乎仍有餘憤,重重地回劍入鞘。“無憂仙子”老臉一片激動之情,顫聲道:“裴震是你埋葬的?”
“不是!”
“是誰?”
“不知道,晚輩得訊趕來,墳墓已經在當場了!”頓了頓,又道:“老前輩怎會到此地來?”
“老身是聽江湖傳說,裴震被武當‘元通’老道殺於文武廟……”
方珏脫口道:“奇怪!”“無憂仙子”道:“什麼奇怪?”方珏皺起了眉頭,道:“武當‘元通’老道與裴震決鬥是秘密的,此地又是十分隱僻之地,外人如何知道?消息怎會傳得如此之快?同時,‘元通’形同老丐,已不是道家裝束……外人如何辨認?”“無憂仙子”道:“你怎麼知道?”方珏把武當山發生的事約略說了一遍,但隱起了姑姑南宮芳婷一節不提。“無憂仙子”沉吟着道:“也許有人目睹決鬥經過,那人,可能就是收屍的人。”方珏點點頭,道:“可能是這樣!”“無憂仙子”眸中涌現了淚光,悽哽地道:“邪惡者遭報,你師父可以瞑目了!”方珏目注怪人道:“前輩,這位是……”“無憂仙子”雙目暴睜,久久,突地又黯淡下來,顫聲道:“他應該是你師兄!”方珏如觸電似地一震,慄聲道:“晚輩的師兄?”“無憂仙子”悽聲道:“是的,他叫古天殘!”方珏又是一震,道:“他也姓古?”“無憂仙子”點頭道:“不錯,他姓古,而且是你師父的親骨肉。”方珏不由目瞪口張,這怪人會是師父的親骨肉?“無憂仙子”曾與師父有感情上的糾葛,而師父的元配妻子該是“巫山神女”,可是師姐袁佩玲卻又從母姓,不姓古,這三方面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怪人古天殘怒瞪着“無憂仙子”,似乎怪她不該抖出這樁秘密,看樣子,他除了說話不便之外,耳聰目明,一如常人。“無憂仙子”手撫古天殘的肩頭,柔聲道:“孩子,他是你父親唯一的傳人,這秘密不應瞞他,你父親死於他同門師弟裴震的惡毒陰謀,裴震已經人土,我們……再沒什麼記掛了。”古天殘“呱”地一聲怪叫,轉身飛縱而去。“無憂仙子”與方珏不約而同地追了下去。古天殘直奔廟側林中裴震埋骨之處,舉掌便朝墓頭劈去。方珏與“無憂仙子”齊齊驚叫出聲。“轟”然一聲,沙飛石舞,墳墓被掌風夷平。“無憂仙子”一把抓住古天殘的手道:“孩子,你……這是何苦?”方珏掃了被夷平的土堆一眼,望着古天殘道:“師兄,不管死者生前作了什麼孽,他畢竟是我們的師叔,人死罪消,不能再翻屍動骨。”古天殘身軀激顫,目中汩汩流下淚來。“無憂仙子”暗聲道:“孩子,夠了,大事已了,我們回山去吧,我們……是不屬於這世界的,山林爲伴,麋鹿爲伍,纔是我們的天地。”古天殘垂下了頭。方珏心頭似泥濘一片,他已經確定“無憂仙子”是師父生前的情人,古天殘是她所生的,師母“巫山神女”與師父反目,定是爲了這件事。他想證實,但這種話問不出口。“無憂仙子”轉頭向方珏道:“我們該走了,慶幸古立人有你這麼一個傳人,盼你好自爲之,勿墜‘武林至尊’的威名。”方珏想說什麼,但喉頭像有東西堵住,發不出聲音來。事實上,他又能說什麼呢?有什麼好說呢?“無憂仙子”拉着古天殘,蹣跚地離開。這未始不是一樁人間的悲劇。方珏木然成癡,等他回過意識,眼前已失去了“無憂仙子”和古天殘的影子,他長長舒了一口氣,說不出心頭是一股什麼滋味。回過身,只見被掃平的墓土中,露出一角石碑,不由大感驚奇,走近前去用腳掃去土塵,一行驚心怵目的大字映入眼簾,登時心頭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