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感覺總是很敏銳,眼前的白衣女雖然和很多人都不一樣,但是她也是女子。
霍元真坐了下來,白衣女子就感覺到了有些不一樣,眼前的這個年輕方丈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她並不善於去安慰別人,也不想去打聽別人的心事,並沒有開口去問爲什麼,而是平淡的道:“你來了。”
“嗯。”
霍元真坐了下來,看了眼前的白衣女子一眼,也沒有急着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而是開口問道:“有一個月沒見了吧。”
“是的,我這段時間有些事情,今天剛剛回來。”
霍元真心裡想着的,是這個女人肯定是去了關外,去了神龍教,時間上面正好吻合,只是她的動作有些急了,居然回來就立刻策反了覺遠。
這些還是霍元真的猜測,所以他沒有立刻發問,而是將身後的斗笠摘了下來,放到了石桌上:“這個斗笠放在我這裡有一段時間了,是時候還給你了。”
女子美目看了那斗笠一眼,猶豫了一下:“你先收着吧。”
霍元真沒有做聲,手指輕輕的敲了敲石桌,心裡思索該如何試探一下。
那個女子沒有在意霍元真的動作,而是道:“你做的很好,居然能打敗莫天邪,我應該恭喜你。”
說到這個話題,霍元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天我本來要正確躍的高一些,然後對莫天邪出掌就能出其不意了。可是我本來是沒有能力跳那麼高的,中途飛過來一塊石子,正好落在我腳下的位置,讓我可以在空中借力,那是你做的吧?”
女子輕輕點了點頭:“不錯。”
“爲什麼這樣做?”
女子猶豫了一下:“我也說不好,但是我希望你能贏。”
女子說着話,從石墩上起了身。緩緩的走向了林蔭小路。
霍元真沉默的跟隨在旁邊,看着女子那搖曳的美妙身材和潔淨的白裙。
烏黑的秀髮被紮在一起垂了下來,露出她完美的臉頰輪廓。晶瑩的小耳在陽光下似乎有些透明,上面沒有女子普遍都有的耳孔。
女子感覺到了霍元真的目光,微微側過頭。對身邊的霍元真道:“方丈,中秋快到了。”
“是啊,時間過的是真快,轉眼又是金秋,閤家團聚的時候了。”
“你想家嗎?”
霍元真聽到女子的問話楞了一下,心裡竟然不自覺的有些緊張,因爲想家這個詞語,是霍元真心中的痛,是他不敢奢望的事情。
來到這個世界固然有很多的好處,但是相反的。他也失去了回家的路,再也見不到故鄉的雲,聽不到故鄉的聲音。
而且這也是霍元真最大的秘密,自然不能對外人透露,女子這麼問。霍元真自然是有些心虛,問了一句:“你的意思?”
女子有些不解的看着霍元真:“難道你出家之前就沒有家人了嗎?”
霍元真這才恍然大悟,“哦,貧僧自幼就在少林寺長大,印象之中根本沒有家人,少林寺就是我的家。”
女子目光難明的回過頭去。眼神落到了周圍的花草樹木上。
“中秋夜晚也許可以賞月,但是白天,恐怕看不到陽光了。”
“爲什麼?難道中秋是陰天?會下雨?姑娘居然能看懂天象的變化,實在不簡單。”
女子微微的搖頭,卻沒有解釋自己的話,而是對霍元真道:“你的故事很多,你的進步也非常快,我能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不簡單的人,你的背後,一定有着不爲人知的故事。”
霍元真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什麼,這個女子話不多,人更是有些深不可測,千萬不能胡亂說話,以免泄露了什麼。
女子似乎也沒指望霍元真回答,繼續道:“有些人註定是不同的,比如你,比如我,又比如那個人,也許我們纔是同一種人。”
霍元真這時候纔開口道:“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白髮血魔丁不二?”
“你猜對了。”
霍元真這時候停下了腳步,正面面對白衣女子,女子也感覺到了他要問什麼了,也停了下來,和他面對着,兩個人在林蔭道中間,四目相對。
清淡的蘭花香味飄來,這個季節已經沒有蘭花了,那是女子的味道,很淡雅,很好聞。
霍元真心裡有些莫名的躁動,低着頭,看着女子的雙眼,“莫天邪是你的徒弟。”
“不錯。”
這一次女子很乾脆的承認了。
雖然霍元真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但是還要親口確認一下,如今確認了,心裡反而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他並不希望得到這個答案。
“那覺遠也是你的徒弟了。”
她是莫天邪的師父,那她就是冉冬夜,冉冬夜有四個徒弟,李青花、東方晴、莫天邪、覺遠,這是事實,霍元真說的理所當然。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對面的女子居然楞了一下:“覺遠?”
霍元真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嘲諷:“不錯,覺遠,哦,對了,他在少林寺的法號叫做覺遠,做你的徒弟的時候,他是叫做諸遠。”
女子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沒錯,諸遠是我的第四個徒弟。”
霍元真點了點頭:“那好,我們現在就叫他諸遠,既然是你的徒弟,那麼你應該知道,諸遠這個人其實很真誠,也很忠心,他離開了你的門下之後,加入了我們少林寺,此事你怪他嗎?”
冉冬夜搖搖頭:“我沒有怪他們任何一個人,他們與其說是我的徒弟,還不如說我只是送給了他們一些東西的人,他們的成就和未來,都與我無關。”
“但是你不否認諸遠的忠誠。”
“我不否認,諸遠的品性在他們四個裡面算是最好的,從來不喜歡爭搶什麼,也不去計較什麼,很好的人,他們三個的心機則是相對深沉了一些,青花也好,晴兒也好,都差不多。”
“是啊,貧僧也是這麼覺得,你的四個徒弟,我都有過不淺的接觸。”
霍元真的話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因爲有些話不是那麼好說了,尤其是李青花和東方晴。
不料冉冬夜卻突然莞爾一笑:“我知道的,青花和晴兒都是美麗的姑娘,你和她們之間的故事,我也知道一些。”
霍元真微微有些尷尬,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從何開口,心裡只能暗自提醒自己,這個冉冬夜是讓覺遠離開少林的人,她肯定是心懷不軌的,自己千萬不能露怯,千萬不能大意。
儘量不去看那張足以讓任何男人心跳加快的臉,霍元真正色道:“李青花和東方晴暫時先不說,莫天邪和我之間的爭執。”
冉冬夜難得的再次打斷了霍元真的話:“嗯,寧婉君,我知道的。”
霍元真臉色微紅,咳嗽了兩聲:“好,也不說他了,就說覺遠,你知道,覺遠加入我少林之後,一直對寺廟忠心耿耿,拿少林當成家,我相信,一般的人和事,都不足以打動覺遠的心,讓他做出背棄少林的事情。”
冉冬夜這一次沒有多話,微微點頭,表示贊成霍元真的觀點。
霍元真繼續道:“但是就在今天早上,覺遠已經叛出了少林,並且打傷他的同門師叔,跑去了神龍教。”
冉冬夜楞了一下:“你說什麼?覺遠叛出了少林?”
霍元真死死的盯着冉冬夜的雙眼,他已經想到冉冬夜是這個表情了,他認爲自始至終冉冬夜都是在演戲,她在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雖然霍元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但是他的心裡早已認定了。
因爲這件事,只有冉冬夜能做到。
能策反覺遠,能阻擋無名的窺探,除了她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冉冬夜雖然心思看上去比較單純,但是她可是活了一百多歲的人物,純粹的老江湖了,不能被她的表面矇蔽了。
果然,霍元真看着冉冬夜的時候,冉冬夜也在微微的皺眉,因爲她在霍元真的眼神裡面看到了不信任。
本來有些愉悅的眸子籠罩上了一層冰霜,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本來她的一根小手指,在輕輕的纏繞自己的髮絲,這一刻霍元真敏銳的察覺到,她的髮絲在繃緊,因爲小手指的拉扯。
“演戲能演到這個程度,這個年代如果有奧斯卡,你拿定了。”
霍元真心裡想着,眼睛卻沒有離開冉冬夜,而是繼續道:“覺遠不但叛出了少林,而且你知道,有人使用遮蔽之法阻擋我少林內先天圓滿長老的窺探。”
冉冬夜神色驚愕,紅潤的小嘴兒微微張開,不知想到了什麼。
“我少林長老功力高深,已經達到了僅次於御的境界,這個程度,我想不到江湖上還有誰能夠在他的面前做手腳而不被發現,而且你也說過,覺遠是絕對忠誠的。”
冉冬夜目光愈發的清冷,微微的側過了臉去,不去看霍元真的眼睛,淡淡的道:“你懷疑是我。”
陽光從枝葉間落下,落在她的臉上,光影斑駁之間,霍元真有一種錯覺,就是她的快樂,她的愉悅,都在一瞬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周圍本來溫暖的空氣似乎也凝固了。
一瞬間,霍元真竟然有一種後悔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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