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後世人,車晨看的自然比羅巖更加深遠。
“突虜僞朝那邊也是禁海的吧?卻少見百姓出海討生活,說起來如果沒有朝廷兵馬在前方維持,這沿海百姓也過不上這樣的日子。”
羅巖聽了一愣,然後嘆口氣說:
“曦之兄所言極是,倒是小弟有些發牢騷了,實在是我大明江山,都被這些官老爺們敗下的,滿腹詩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羅巖也算是讀書人,但是歷年經商,見多了民間疾苦,對於大多數士大夫縉紳階層那一套十分的厭惡。上面受着國家的優待,藉着功名身份撈取好處,下面還要苛待百姓,謀奪田產,兼併土地,妥妥的大明的蛀蟲。而突虜那邊的讀書人更是可恨,不少已經做了突虜的奴才,打壓起漢人來比異族甚至還要賣力。
對於羅巖這位大明朝的憤青,車晨還是十分看好的,雖然對方的想法有些天真,不一定或者說很難能實現,但是起碼比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裡男盜女娼,心思陰險歹毒之輩要強百倍,而且跟這樣的人交往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用擔心被他所出賣。
何況現在羅巖已經是他在這個世界重要的合作伙伴,雖然不是不能放棄,但是重新來過再尋找一個的話,就需要付出很大的精力與風險。
所以車晨準備讓鄭銘再度跟羅家加深聯繫,維繫住這種交情,有着土著勢力幫襯,他們才能在這個世界更安穩的立足,不必要爲了一些事煩心。
在羅巖受不了海風回到船艙避風之後,車晨跟鄭銘兩個拿出手機在下載的地圖上查了一下此行的目的地。
現代那邊椒江河口外爲台州灣,灣口一帶有頭門島、一江山島,大陳島諸島,再向北還有田嶴島、雀兒嶴等海島。大陳島屬於台山列島,頭門島和一江山島等屬於東磯列島,這些都是距離岸邊五十公里以上的島嶼。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就在臺州沿岸東五十二公里處的大陳島。
大陳島爲台山列島106個島礁中的主島,位於台州灣東南,算是這一帶面積比較大的離岸島嶼,現代時空的大陳島分爲上大陳島和下大陳島,又稱上臺和下臺,面積分別爲七平方公里和四點八九平方公里。
同屬台山列島,又稱台州列島,二島僅相隔2.5公里水道,總面積11.89平方公里。
只不過島上主要是丘陵地貌,島上崗巒起伏,並不適合居住耕種,只有面積小的下大陳島有一些平地,因此成爲了大陳鎮的治所所在。
而在這十七世紀的異界時空,估計這邊還是荒僻海島,能夠選擇這樣地點作爲地盤經營的,除了官軍之外,就只有一種人類。
如此羅巖舅舅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那就是海盜!
“怪不得羅家以前還經營鹽貨和其它生意,但是卻不見怎麼收購,原來是與海盜有聯繫,幫忙銷贓,從中賺取差價。”
不過車晨並沒有因此就排斥羅巖,畢竟從他的性情來看,倒不是那種爲了錢財枉顧人命的惡人。
而且在這明末時期,多少在陸上活不下去的百姓都避居海島,做一個生活艱苦物資貧乏但是卻相對自由的漁民。
也有不少實在活不下去了,就乾脆揭竿而起做一個海盜。
如果說海盜是好人,大家肯定不會認可,但是說海盜是壞人,那就不是絕對的了。
沒見鄭成功他老爹在沒有接受招安洗白之前,便是東南沿海最大的海盜頭子嗎?
你看後世人們的評說,人家照樣是民族英雄,收復臺灣的大功臣。
海商?海盜?
鄭銘這個憤青不屑道:“這年頭兵荒馬亂的,那些花着民脂民膏還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的地主士紳官老爺們,背地裡還不是都做着私鹽、海貿的買賣?”
海商和海盜往往僅僅是一字之差,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區別罷了。
相反那些活不下去做了海盜的苦哈哈,雖然都是亡命之徒,但是在車晨心裡還要比那些士紳海商更加順眼。
……
小號的平底沙船撐起三桅船帆,接着海風,速度很快的朝着東南方向航行,在鄭銘回到船艙跟羅巖飲茶閒談一場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就聽到外面水手的呼喊。
“這茶也泡了五壺水了,想必是到了地方,你我上去看看?”
鄭銘自然無有不妥,隨着羅巖走上甲板。
就見東面一座大島的陰影已經清晰可見。
“那就是大陳島了,下大陳島有幾塊平地,一些沿海村鎮逃過來的百姓在那裡耕種,家舅的寨子便在上大陳,那裡有着天然的避風港灣,地勢隱蔽,島上地形複雜,易守難攻,便是朝廷的水師圍剿也不怕,只要往山裡一鑽,除非能出動萬人搜山,不然也是奈何不得!”
聽着羅巖略有些自豪的語氣,車晨不禁有些好笑。
果然是屁股決定腦袋,站在海盜的角度上,這種便利的地形確實值得稱道。
還沒有進灣,就見一條大船從島上迎過來。
這是一艘典型的福船,比來接羅巖的這艘小沙船可大多了,首部尖,尾部寬,兩頭上翹,首尾高昂。船身高大,顯然不止一層,船首部分比其它地方高出不少,還有着黑黝黝的撞角,顯然不是一般海船,而是一艘戰船。
跟沙船一樣,福船也是華夏古代四大船型之一,因爲產地在福建一帶,因此稱爲福船。
從兩宋開始,福建就是全國著名的造船中心,大明朝廷派出的出國使臣乘坐的官船均爲福船型海船。
福船有着尖底、深吃水、長寬比小,操縱性好的特點,特有的雙舵設計,在淺海和深海都能進退自如。由於福船具有上述特點,適合於海上航行,可以作爲遠洋運輸船和戰船。所以明代水師以福船爲主要戰船。
這些在車晨收集的資料中都有介紹,不過真正看到一艘古代的戰船,還是令穿越者們心中有些興奮。
兩船看起來不遠,實際上仍舊航行了大概十五分鐘左右,纔在島外水域碰頭。
相隔不到五十米,大福船開始調頭,就見對面甲板上衆人簇擁着一個身材不高但是體格粗壯的錦袍漢子,年紀約在四十多歲,真如戲文裡形容的一樣臉如鐵盆,眼似銅鈴,留着絡腮鬍子,敞開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乍眼一看還以爲猛張飛在世呢!
離着幾十米遠就聽對方的大嗓門喊道:
“玉堅,俺的親親外甥,幾年多不見,可是想煞舅舅也!”
羅巖覺着有些丟人的捂着臉,對着車晨等人無奈一笑。
沒辦法,他這舅舅雖然爲人粗俗了點,對於自己這個外甥卻是疼愛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