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許知念又跟黃偉光談了很多細節。
隨着談判的深入,黃偉光已經很確信,許知念是一個成熟的商人。
他不禁想起了金庸小說裡面的一個人物——天山童姥,這不就是天山童姥嗎?
看着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可一說話的時候氣質就不一樣了,從法律條款到行業前景都分析得頭頭是道。
經過了半個小時的談判,雙方已經初步達成了合作意圖,許知念知道,合作伙伴跑不了了,這個時候,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收拾某些小丑了。
許知念喝了一口水,說道:“黃廠長,這白水確實沒什麼味道,剛纔我看到黃主任的桌上擺了兩瓶山楂罐頭,看着可真是饞人啊。”
黃偉光愣了一下,雖然許知念這事提得有點不太禮貌,可畢竟人家現在是大客戶,說什麼都應該。
他趕緊起身走到門口,朝着錢海潮的方向嚷嚷道:“錢海潮,把你屋裡那兩瓶山楂罐頭給我拿過來!”
話音剛落下沒有三秒,錢海潮就屁顛兒屁顛兒地拿着兩個罐頭衝了過來。
“廠長,您叫我呀,罐頭本來就是給您買的,我正打算給您送過來呢。”
許知念順着門縫,看到了錢海潮滿臉的諂媚——還真是拍馬屁小能手,卻不知道這馬屁已經拍在了馬蹄子上。
“不是我吃,我又不是小孩,能饞這玩意兒嗎?趕緊送進去,是我們的大客戶要吃。”
“大客戶?我們廠子來訂單了?”錢海潮也很興奮,衝進屋裡,卻看到了許知念和馬寶娟,臉色猛地一僵。
“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兒?保衛員怎麼還沒把你們抓走?好哇,你們從我那兒坑不着錢,現在又想來騙廠長?不會就是你們要吃我的山楂罐頭吧?我呸,你們也配!”
黃偉光根本沒料到錢海潮會口出狂言,反應過來,馬上衝進門裡,直接伸手去捂錢海潮的嘴。
“閉嘴!這是大客戶,你小子,給我客氣點!”
許知念心中不屑,臉上卻擺出了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黃廠長,你看看他,好嚇人啊,既然你不歡迎我們,那我們就走吧。”
她拉着馬寶娟起身,走到了前黃廠長的面前,表情委屈巴巴。
“黃廠長,我看出來了,你們不想做這個生意,那我也不爲難你們,我聽說丁奎縣還有一家紡織廠,要不我去那兒碰碰運氣吧。”
“哎,你們別走啊。”
黃偉光放開了錢海潮,一個健步把門給堵住了,雙手扒着門框,生怕許知念會鑽出去。
爲了安撫許知念,他扯着嗓子朝着黃海潮咆哮——
“黃海潮,你神經病啊,還不趕緊過來道歉,這可是我們的大客戶!你小子今天是腦子被門框擠了吧?一千多件的訂單,你不接?你還把人往外趕?”
黃海潮仍然不信,許知念和馬寶娟看着又年輕又稚嫩,怎麼可能下得了這麼大的訂單,更何況,他之前又不是沒接觸過馬寶娟的娘——不就是個在鎮上開裁縫鋪子的中年婦女麼。
“廠長,您是被她們給騙了,她們兩個都是從景星鎮來的,這小丫頭她娘從我們這拿過布料,現在是想往回找錢呢,被我捲了兩次,肯定是懷恨在心,所以……”
“你還敢說!”黃廠長本來是個脾氣挺好的人,現在也被錢海潮給氣得直跳腳。
“我讓你過來送個罐頭,給我惹這麼多的事兒,這訂單要是跑了,你也別幹了!”
許知念心裡直髮笑,臉上仍然波瀾不驚。
“黃廠長,您別生氣,既然有誤會,那咱這合作以後再說,來日方長嘛。”許知念仍然要走,黃偉光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都是我不好,沒有管理好下屬,養成了他這種狗眼看人低的秉性,你放心,我肯定給他處分,扣他一個月的工資……小同志,你消消氣,要不這樣,咱們的價格好商量……”
許知念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人不被逼到份上,是不會交出最後的底牌的——錢海潮做夢都想不到,會成爲她砍價的一顆棋子。
“黃廠長,我可沒想爲難誰,其實咱這個合作也確實有待商榷,你想想呀,你廠裡有這麼一個四六不懂的車間主任,我哪能放心啊?所以這價格……“
“價格全部再讓利5%!我拿出了最大誠意,向你道歉。”
許知念微微頷首,對這個價格還比較滿意,可對錢海潮的處理結果還不滿意。
“價格倒是可以,可我還有點擔心,看得出來,錢主任挺不服氣的,我怕他懷恨在心,再打擊報復我們,不好好給我們做,到時候我們交的貨不合格,不得給客戶賠錢嗎?要是違了約,我們家底掏空了也不夠賠啊。”
許知唸的話就點到了這裡,輕輕揚了揚手中的協議,然後掀開書包緩緩地放了進去。
這個動作就像是從黃偉光的肋條上往下拽肉一樣,眼瞅着這訂單就談成了,怎麼能因爲一個黃海潮就泡湯了呢?
“你放心,這個車間主任我肯定給你換掉!”
“廠長,你,你不能這樣啊,我可跟了你二十年了……廠長,你不能讓我下崗啊……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閉嘴吧你!就是因爲你跟了我二十年,廠子纔會越來越窮的!我早就想把你給開了,你個喪門星!”
“廠長……”
許知念緩緩走到了黃海潮的面前,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此時黃海潮的臉色好似變色龍的皮膚,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還挺精彩。
“錢主任,你看,這訂單廠長應該是接了,剛纔你說什麼來着?我這個人別的不好,就是記性特別好。”
“小丫頭片子,你別猖狂,我不信你能拿出這麼多錢,廠長他早晚會後悔的!我對廠長,那是忠心耿耿。”
“你還不相信我?不相信也罷,咱們先來執行你那個毒誓吧,你說,如果廠長接了我的訂單,你就把腦袋擰下來,讓我當球踢,黃主任,你看,是從左邊擰還是從右邊擰好呢?“
“你……猖狂!不可理喻!”
馬寶娟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錢海潮被臊得滿臉通紅,一跺腳,推開許知念,夾着尾巴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