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第39章兄妹

陸靖安:“冬麥, 你這是逗我呢你不是那種迷信的人,你說個其它理由我就認了,你說這話, 你說讓我怎麼想?”

冬麥嘆了口氣, 她有些累了。

她無奈地看着陸靖安:“對不起, 陸靖安, 我真覺得我們不合適, 我不喜歡你,我們條件也不匹配,反正就是不合適在一起, 至於什麼理由,我真編不出來了, 你自己願意相信什麼理由就是什麼理由了。”

陸靖安突然間意識到了:“冬麥, 你是不是生氣我昨天沒護着你?我幫你說話了啊, 我那不是教訓了林榮棠嗎?你沒法生孩子,我也不嫌棄你, 我可以接受你啊!”

然而聽到這些話的冬麥,已經沒有了半點感動。

她想,對於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陸靖安應該是有猶豫,有糾結, 他也在搖擺。

冬麥不怪他, 這是人之常情啊。

冬麥也相信, 現在的陸靖安說出這話, 至少這一刻是真情實意的。

只是經歷了昨天的事, 她對不能生孩子這件事就異乎尋常的敏感,她冷眼旁觀, 她能看出來,此時的陸靖安說出這些豪言壯語,也許是被自己的姿色衝昏了頭腦,也許是沒細想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麼,但是當衝上頭的熱血退去,他就會清醒過來,當面對外人的圍觀和嘲笑時,他就會丟盔棄甲,他們會變得更理智,現實,就會搖擺,糾結。

林榮棠是,陸靖安也是。

他們說喜歡自己,說愛自己,說“不在意”,她根本不能當真。

因爲嫁給人家,以後夫妻一輩子那麼久,她這位置首先就低了下來,得感激人家不在意不嫌棄,她就永遠低這麼一頭。

她知道自己氣性其實不小,並不是能忍的人,和林榮棠在一起,開始看着什麼都軟,聽話,但其實只是壓抑着而已,忍到了極限,她就爆發了,她爆發起來,性子比誰都烈!

她寧願不嫁了,寧願一個人過日子,也不要一個男人這麼高姿態地說不嫌棄她,她不能生怎麼了,憑什麼要獲得別人的原諒?她就不嫁人行了吧!

所以她平靜地望着陸靖安:“陸同志,你不嫌棄我,我很感激,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我接受,現在我告訴你,對不起,我不接受你的不嫌棄,我們真得不合適,如果昨天讓你覺得我們有希望,那是我的不好,我向你道歉。”

然而這麼冷漠平靜的冬麥,只讓陸靖安感到心慌:“冬麥,到底怎麼了,你和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起來那個小學老師,忙問:“是不是林榮棠給你說了什麼?還是沈烈給你說了什麼?你認識沈烈?沈烈那個人不行,林榮棠品行也不好,他昨天還想給我遞煙,我都不屑要他的,冬麥,你不能信他們說的!”

他話剛說到這裡,就聽到旁邊一個聲音說:“她不能信他們說的,那得信我說的吧。”

陸靖安轉頭看過去,是一個長得壯實黝黑的男人,看上去有小三十歲了,一臉兇相,就像剛從監獄裡出來的,眼裡一股子狠勁打量着自己。

陸靖安嚇了一跳:“你,你誰啊?”

那人卻兩步過來,一把將冬麥拽一旁:“冬麥,別搭理這個人,這個人就是個騙子!他正和一個小學老師談着,這是吊着你耍你呢!這種欺騙別人感情的玩意兒,就該吊在樹上用沾了辣椒水的馬鞭子狠狠地抽!”

陸靖安惱了,他瞪着來人,氣得臉紅:“你算是什麼玩意兒,你憑什麼這麼血口噴人?你能這麼冤枉我?你知道什麼?!你給我,給我滾!”

來人正是江春耕,江春耕冷笑:“你小子讓我滾?”

陸靖安看着那人氣勢,突然意思到,他認識冬麥,他知道冬麥名字。

他忙看向冬麥:“冬麥,這什麼人啊,冬麥你別信他,他那樣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他在坑你!”

冬麥慢條斯理地說:“他是我哥。”

陸靖安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了:“啊?他是你哥?”

他看看江春耕:“親哥?”

長得一點不像啊,冬麥皮膚細膩,眉眼精緻,容貌出挑,可是這個男人,黝黑粗壯,怎麼看怎麼就是一個粗糙莊稼漢!

冬麥:“對,親哥。”

她看向自己哥哥:“哥,你怎麼來了?”

江春耕:“我不放心你,今天沒去地裡,跑到他們村打聽了打聽,結果人家現在和一個小學老師談着呢!你說說,這不是玩弄你感情嗎?”

冬麥苦笑一聲,她看向陸靖安:“好了,這下子我們不需要找理由了。”

陸靖安呆了片刻,已經反應過來了,忙解釋:“冬麥,你哥可能是有點誤會,我以前是和一個小學老師相親過,不過我和人家沒成,我這個年紀,又是在公社吃鐵飯碗,人家肯定有人給我介紹對象,和介紹對象見一面瞭解下,這不算是談對象,這都正常的。”

江春耕:“冬麥,別聽他瞎掰掰,這也忒不要臉了!”

陸靖安僵了一下,之後連忙從中山裝裡掏出來煙:“哥,你抽菸,你抽菸,這是玉林,好煙,是我不懂事,我剛纔說那話不對,可哥你這是有誤會,你誤會了——”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猛地就看到旁邊一個人,皺着眉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陸靖安便呆了,無地遁逃,想解釋,動不了嘴,想跑,邁不開步。

過來的人叫馮明華,今年二十三歲,是公社裡小學的老師,她前一段才和陸靖安相親,誰知道陸靖安總是若即若離的,不怎麼聯繫她,她想着那估計這個沒戲了,可正打算她繼續相親別的時候,他又來找自己,那意思好像還是想和自己成。

這麼幾次後,馮明華也納悶了,誰知這個時候,江春耕找上來,說是陸靖安和自己妹妹談着,確認下是不是那個人。

馮明華就跟着江春耕來了,沒走近,躲旁邊聽着,結果她聽到的消息,讓她徹底震驚了。

陸靖安竟然是這種人,吊着自己,卻和別的小姑娘談?

馮明華其實也未必多喜歡陸靖安,不是說想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可又覺得陸靖安條件還不錯,又一臉誠懇,纔想繼續下去,哪裡知道人家玩這種騎驢找馬的花招!

她可是爲了陸靖安拒絕了好幾個相親的,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人!

她顫抖着手,指着陸靖安:“你,你可真不要臉!”

說着,過去啪的一下子,給了陸靖安一巴掌:“臭流氓!”

馮明華打了這一巴掌後,氣得就跑了,江春耕見此,衝着陸靖安呸了一聲,也忙拉着自己妹妹走,留下陸靖安,周圍好幾個指指點點看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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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耕騎着車子,冬麥坐後座,兩個人往家走。

江春耕:“別難過,就是一垃圾,你想找,回頭哥給你介紹好的,憑你這條件,男人其實好找,不說別的,就咱們村,我知道好幾個以前對你有意思的,你可別爲他難過。”

冬麥:“哥,瞎說什麼呢,我根本沒看上,我過去是想和他斷了的,誰稀罕他!”

江春耕樂了:“那就是了,我早給你說,這臉越白的,越靠不住,還有那個林榮棠也是,就一娘娘腔。”

冬麥噗嗤笑了:“以後我要找,就找哥哥這樣的,肯定靠得住!”

江春耕聽到這話,搖搖頭,倒是笑了。

這個時候道邊麥地裡,小麥已經沒有冬天時的灰敗,綠油油清爽爽的,不遠處池塘裡的水化了,泥土變得鬆軟,柔和的風迎面而來,帶來了池塘裡水草的氣息。

冬麥一掃昨天的鬱燥,竟然慶幸起來。

她生下來的時候就被知青爹孃拋棄了,卻有現在的爹孃收養自己,把自己當成親生的來養着,兩個哥哥對自己疼愛有加。

她結婚了,不能生孩子,一般人家的女人遇到這個,總歸不會好,回到孃家很可能就被嫁給帶着幾個孩子的鰥夫,孃家還能掙點彩禮錢,可是自己孃家護着自己,無論外面怎麼風風雨雨,依然還有孃家可以倚靠。

她又慶幸於自己生在一個偉大的時代,改革了,無論淪落到什麼地步,她靠着自己的手藝做個小買賣,掙多掙少,總歸能養活自己,如果早些年,哪有這機會,在家裡吃白飯,誰能待見呢!

冬麥便想起兩位嫂子,兩位嫂子,也許有些自己的小道道小心思,也許對她有些不滿,但能容忍她這麼久,她已經很感激了,畢竟都是普通人,窮苦日子過來的,眼裡就那麼點東西,誰能豁達到徹底不計較呢。

她想着自己應該多掙一些錢,努力多掙錢,再多一些錢,家裡人會高興,她日子也能過得更好一些。

想到錢,一下子渾身都是勁兒,就像這春天萌發的麥芽一般。

“怎麼不吭聲了?”江春耕問。

“沒什麼……”冬麥說着這個,想起一件事:“最近家裡估計得用驢車,我沒法過來公社做買賣了,不過我倒是想到一樁,咱們這幾個村,紅白喜事啥的,我是不是可以試試,沒準人家願意買呢。”

江春耕聽這個,搖頭:“怕是難,咱家的魚湯麪,以前那是好東西,花功夫慢慢熬出來的,自己家的秘方,那種紅白喜事的席面上,都是大鍋飯,咱這個去紅白喜事席面上就是大材小用,一般人家也用不起。”

冬麥卻覺得可以試試:“咱不在農村裡找,就在公社裡找,我看現在有些人先富起來了,萬元戶什麼的,還有公社裡的幹部,吃鐵飯碗的,人家請客吃飯還是有點檔次的,我那天聽人家隔壁賣豆腐孟家兩口子說,他家親戚當時要轉正,請人家吃飯,一頓飯竟然花了兩百塊錢!”

江春耕也是嚇了一跳:“一頓飯兩百塊?這是吃啥啊?吃金子嗎?”

冬麥:“誰知道呢,但人家說得是真事,這種事,編也編不出來啊,反正我覺得,咱窮,人家有些人有錢,你看我賣魚湯麪,五毛錢一份,竟然還有人天天喝呢。再說這個也不費事,我去打聽,招攬招攬買賣,如果能成,我就專門給人家供過去,掙一點,也就是佔家裡的鍋,不用驢車。”

江春耕:“行,那你試試看吧,反正成不成的都不要緊,你之前掙的那些,咱娘給你收着呢。”

冬麥:“哥,我知道,不過我想着,我用了家裡驢車,那些錢,好歹家裡也分點。”

江春耕皺眉,突然問:“你是不是怕你嫂子多想?有人對着你說啥閒話了?”

冬麥:“哥,我今天和你說這個,你別惱,就我這情況,離婚了,也沒打算再結婚,有嫂子在,嫂子不嫌棄我,那是善良,我得感激,但我不能指望着嫂子必須善良容着我,人家不容我,那也不是人家的錯,況且這不是一天兩天,時間長了,誰也不樂意,如果擱我,我可能也不樂意。沒有人和我說什麼,可我覺得,我掙的錢,總也有哥嫂的份。”

她想了想,又道:“哥,今天咱們兄妹說體己話,我才這麼說,你如果因爲這個,覺得嫂子哪裡不好,那我這個當妹妹的就先和你急了。”

江春耕沉默地騎着車子,自行車鈴鐺叮噹響,車輪傾軋過初春的小路,略顯鬆軟的泥土留下一道淺痕。

江春耕在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沉重:“冬麥,無論啥時候,你都是家裡的女兒,是我江春耕的妹妹,你知道嗎?”

冬麥眼睛便有些溼潤了,她忍不住將臉靠在他後背上:“我知道,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