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第71章最浪漫的事

冬麥的壽宴大獲成功, 她挺高興的,後廚幫忙的幾個媳婦也都高興,說實話, 忙起來挺累的, 但是累了這麼一場, 看到自己幫着做出的菜大傢伙都喜歡吃, 心裡還是充滿了幸福滿足的。

那邊客人吃着, 冬麥便帶着幾個媳婦趕緊一起吃飯,吃飯的時候,冬麥想起沈烈。

沈烈過去信用社了, 王書記倒是說過讓他過來一起吃席,但是他的身份過來也不合適, 現在他不知道去哪晃盪, 如今家裡經濟狀況也不是說多好, 要貸款,壓力也大, 他估計就是外面隨便吃點吧。

冬麥看到旁邊有牛肉,這是上好的牛肉,陳亞待人好,說這些吃不完,給你們當午飯。

冬麥猶豫了下, 還是取了一個白饅頭, 白饅頭裡夾了一些碎牛肉, 她想帶着給沈烈吃。

夾好後, 她將這個饅頭夾牛肉放在油紙包裡, 將油紙包妥妥地放在帆布包裡,希望回頭給沈烈的時候不至於涼透了。

這時候大傢伙差不多都吃完了, 冬麥帶着大家把剩餘的菜和肉都分門別類,把那些廚餘垃圾都收拾整齊了,扔出去。

等到客人差不多散場,陳亞過來這邊的時候,冬麥已經把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了,東西也都碼放得齊整,她便有些意外:“哎呦,你們幹活可真利索,我還說找幾個人幫着打掃呢!”

冬麥笑着說:“本來就是應該乾的,再說都是順手的事,沒什麼。”

陳亞提起壽宴,特別滿意,她嘆了口氣:“你看我們老王,那麼大一個人了,竟然差點哭了,我悄悄地給你說吧,我們老爺子查出來,得了一個病,人家說是癌,得了這個癌,根本吃不下去飯,也沒幾天了,老王費了這麼大勁給他辦個壽宴,就是想着老人家開心,今天老人家胃口好,吃得滿意,我們看着心酸又高興,老王剛還悄悄地說,讓我好好謝謝你。”

冬麥聽到這個,也有些難過:“這癌……不能治嗎?”

陳亞:“哎,年紀大了,身體早就垮了,人家大夫說了,這個越治身子越難受,還不如讓老人家高興,想吃啥,想喝啥,儘量讓老人家高興。所以今天這事,老王真是感激你,我們最近沒見老人家吃得這麼滿意過,自從犯了這病,根本吃不下去。”

說着,她掏出來五十塊錢:“這次麻煩你了,這是給你的三十塊,另外還有幾塊,你看看給那幾個媳婦分了吧,她們今天也忙壞了。”

一時又拿了些菜和肉,給冬麥他們:“這些太多了,我們也吃不了,你們好歹帶着一點。”

冬麥自然是不肯要,不過陳亞執意給,又說就當是老爺子壽宴的福氣,冬麥便也收着了。

當下冬麥給每個媳婦分五塊錢,自己得三十塊錢,又把菜和肉大家自行車馱着,到時候回去各自分點。

幾個媳婦分到五塊錢,都有些不敢相信:“怎麼給五塊,這麼多?”

冬麥笑着說:“估計是覺得你們勤快乾得好!”

大家喜出望外,拿着那五塊錢,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幹一天就掙五塊,這種好事,去哪裡找啊!

胡翠兒感激得很;“冬麥,這都多虧了你,沒你,我們去哪裡找這種好事啊!”

其它幾個媳婦也都點頭:“咱們就是村裡在家做飯幹活看孩子的,這種門路,咱們根本不知道。”

劉金燕想起來林榮山,得意地道:“這人還不讓他媳婦來,回頭知道咱們一天就能掙五塊,眼饞死他!”

幾個媳婦也都笑起來。

幾個媳婦都高興,冬麥也挺高興,不光自己掙到了錢,連帶着村裡的幾個媳婦也都掙錢,至少感覺自己這個路子挺好的。

大家馱着東西,推着車子往外走,冬麥的自行車沈烈騎着呢,她在這裡等着沈烈過來接,誰知道這個時候正好看到孟雪柔騎着車子出來。

孟雪柔剛纔就看到冬麥了,她注意到和冬麥一起的都是農村媳婦,無論穿着還是感覺都挺一般的,便停在那裡看了一會,見那幾個媳婦走了,才上前搭話,笑着說:“冬麥,今天你太忙了,也沒顧上和我說話,沒想到幾年不見,你現在越來越厲害了。”

冬麥笑着說:“以後找個機會,咱們好好聚聚,這麼多年不見,我也挺想你的。”

孟雪柔:“咱們同學畢業這麼多年了,確實也該聚聚,我正張羅着想辦個同學聚會,對了,冬麥,你結婚了嗎?”

冬麥:“我結了。”

孟雪柔好奇:“那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對了,你對象幹什麼的啊?”

冬麥便說起沈烈的情況,退伍軍人,現在在家務農,考慮做點買賣。

孟雪柔聽着,便笑嘆了聲:“說起來,你當時在我們班可是最好看的,我知道好幾個男生都喜歡你,我還以爲你得找個吃商品糧的呢!不過憑你的條件,找了個農民,對方一定特別優秀了,不然你肯定看不上!”

冬麥也就是笑笑罷了,沒多說。

多少年不見的老同學,因爲家境和閱歷的不同,大家的際遇也有很大不同,其實很難說到一塊了,少提那些關於錢啊生活啊關係的事,大家的友誼好歹還能停留在當初。

這個時候,沈烈騎着自行車來了,冬麥忙笑着打招呼。

孟雪柔便從旁打量了一眼沈烈,倒是有些意外,這個男的長得挺有氣勢的,看着模樣也不錯,並不像是農村種地的,可能是因爲當過兵的關係?

冬麥便略介紹了下:“這是我丈夫,他叫沈烈。”

冬麥也介紹了下孟雪柔,孟雪柔笑得甜美:“我是冬麥的同學,聽冬麥提起過你。”

沈烈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之後冬麥告別,孟雪柔就看着冬麥上了她丈夫的自行車,歡快地笑着,不知道和她丈夫說了什麼,她那丈夫也笑了,笑起來很爽朗,倒是好聽。

孟雪柔站在那裡,看着這一對夫妻離開,倒是想起過去的那些事。

她和冬麥是同學,她家境比冬麥好,衣服洋氣,冬麥只有羨慕的份,她知道冬麥曾經眼巴巴地羨慕過自己的洋娃娃。

不過冬麥比她好看,好幾個男生喜歡冬麥。

而她曾經留心過的那個男生,也曾經喜歡冬麥。

現在多少年過去了,大家步入社會,孟雪柔上了師範大學,馬上也要分配工作了,而冬麥成爲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農村婦女,兩個人沒什麼可比性。

可是冬麥的丈夫一出來,她竟然覺得,冬麥運氣真好,哪怕只能淪落到農村,依然能有這麼好一個丈夫。

那個丈夫,一看就不是普通農村人,氣度沉穩,也有些見識的樣子,剛纔看到自己,眼神淡淡的,就好像根本沒把自己看在眼裡。

她正胡思亂想着,就聽到一個聲音:“同志,你怎麼一個人站這裡,是自行車壞了還是怎麼了?”

她回頭,便看到了一個文質彬彬的男青年,笑着看她,殷勤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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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麥坐上沈烈的自行車後座後,便忙拿出來挎包,將自己準備好的饅頭夾肉拿給沈烈。

“這個我特意給你帶的,裡面是壽宴才用的牛肉,特別好,你餓了嗎,餓了的話嚐嚐。”

她摸着油紙包:“還有點熱乎呢。”

沈烈本來騎着自行車,看她掏出來吃的,回頭看了一眼,笑了。

他今天去信用社,貸款下來了,需要辦一些手續,還需要開證明,跑了半天,路上餓了隨便買了兩個包子充飢,現在確實有點餓。

“你這一說,我還真餓了。”

冬麥聽他這麼說便心疼了,忙道:“那你停下,別騎了,我們坐路邊,你先吃,吃了後纔有力氣騎車子。”

沈烈聽出她心疼自己,點頭;“好。”

於是便將自行車支在路邊,恰好街道旁有廢棄的舊木頭,兩個人就坐在舊木頭上,冬麥看他沒洗手,便小心地幫他撕開油紙包,讓他拿着油紙包吃。

沈烈點頭,咬了一口,現在天已經暖和起來了,她又一直放在粗帆布挎包裡,這饅頭還帶着餘溫,裡面的肉更是熱乎的,大口地吃,吃得很香。

而她還在旁邊提醒:“你小心,別咬到紙邊。”

沈烈聽到這話後,看了她一眼。

他心裡其實有些感動,只是平時愛笑,這個時候卻不太笑出來。

現在自己的經濟條件並不算好,辦了一個還算體面的婚禮後,也沒什麼儲蓄了,接下來貸款做生意,更是有壓力。

她應該也感覺到了這種壓力,所以惦記着自己,怕自己中午吃不好飯,她在人家那裡幫幹活努力掙錢,吃飯的時候還記掛着自己,放在挎包裡一個饅頭夾肉,想讓自己吃好。

“喝點水吧。”冬麥拿出來那個軍用水壺:“我從王老爺子家那裡離開的時候,特意灌上的,不冷也不熱,正好喝。”

沈烈凝視着她,看她眉眼間細緻的溫柔,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冬麥:“你傻了嗎,快喝水啊!”

沈烈恍然,忙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

之後他大口嚼着饅頭,有力的腮幫子跟着一鼓一鼓的,定定地望着遠處街道上破敗的標語,眼睛卻是有些發紅。

他父母是十四歲那年沒的,他爹不堪受辱,吊死了,他娘在埋了他爹後,也一頭撞死在墳前。

剛開始他還有一個大伯,那個大伯犯傻,總是癡癡呆呆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後來大伯掉進河裡沒了,他就徹底沒什麼親人。

部隊裡的戰友就是兄弟就是手足,男人之間的情誼是過命的血性,帶着男人的糙,可以性命相托,但再多,卻是沒了。

然而冬麥不一樣。

這是自從十四歲父母沒了後,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確實有個家,還有一個一心牽掛着自己的人,她會一直陪着自己走下去,貧窮富有,都會風雨同舟,相濡以沫。

她會體貼自己,惦記自己,心疼自己。

會在給人家當廚子的時候偷偷地留一個饅頭夾肉,小心地放在帆布袋裡拿給自己。

荒蕪的街道旁,廢棄的木頭樁子上,就這麼粗糙地吃這一口饅頭夾肉,是他這輩子吃到過最好的滋味。

沈烈幾口吃光,深呼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冬麥從旁嘆:“你這麼喜歡啊,還是餓壞了?早知道我多帶兩個了,不過我也有點不好意思,雖然陳姐人挺好的,臨走前也讓我們帶點肉和菜,可我自己拿,總覺得不合適。”

她正說着,沈烈卻一扯,將她抱住了。

冬麥有些吃驚,忙看看四周圍,好在也沒什麼人經過,不過還是蹙眉:“你幹嘛呢?放開我,別讓人看到。”

雖然是正經夫妻,但大庭廣衆這樣,讓了看到總歸不好,這裡不像陵城,農村整體風氣還是很保守,別人看到會笑話的。

沈烈抱着她,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頭髮來,悶聲說:“就是想抱抱你,你是我媳婦,我就想抱着你,你頭髮上的味道真好,我喜歡聞。”

冬麥又羞又急:“你非要抱,那也得回家抱啊,哪有這樣的!你別鬧了!”

這話倒是讓沈烈笑了。

他放開她,之後伸手捧着她的臉,他帶着繭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她幼滑的臉頰,鄭重地望着她。

他便想起來那一天,他帶冬麥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出來,冬麥說羨慕人家,說人家那樣很浪漫,說愛情真是美好。

他聽了,其實多少有些情緒。

當時自己也沒明白,後來晚上抱着她,看着她的睡顏,他才意識到,其實他是希望她把他們兩個之間的事,看做是愛情。

難道他們之間,不夠美好到讓她覺得,他們就是愛情嗎?

他伸出手,揉着她的頭髮。

冬麥多少意識到他的情緒不對:“你怎麼了?”

沈烈:“也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冬麥:“什麼?”

沈烈:“冬麥,你覺得愛情是什麼?”

冬麥驚訝地看着他,他今天明顯有些不對勁,好像受了什麼刺激。

不過她還是認真地想了這個問題。

她關於愛情的想法,也許是當初對陸靖安和愛情的宣稱,然而現實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她並不愛。

至於別的,比如她愛沈烈嗎,她並不知道,好像對這個根本沒什麼概念。

冬麥想了想:“我覺得愛情應該是很浪漫的吧,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生離死別,歷盡艱辛,最後終於重逢,或者應該是浪漫地花前月下,吟詩作對,反正就是很特別的,和咱們平時生活不一樣的。”

她說着這話的時候,臉上紅紅的。

沈烈是她的丈夫,她是不是應該愛他纔對?

但她覺得,如果把她和他之間稱作愛情,好像有些怪怪的,她說不出口。

她擡起睫毛,看他,多少有些心虛。

沈烈自然注意到了,無奈地輕笑了聲,他將額頭輕抵住她的,低聲說:“可是我覺得,我們這樣也挺浪漫的,是不是?”

冬麥咬脣,低聲嘟噥:“人家浪漫應該是遊山玩水,還要牽着手看夕陽……還要生離死別,重逢的時候要抱着一起哭。”

他們生活在農村,每天看到的都是麥子玉米莊稼,想的事情都是能不能掙錢什麼的,比起人家電影裡演的,差了好多。

沈烈黑眸中溢出水一樣的溫柔,他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以後一定要帶她遊山玩水,還要牽着手一起看夕陽。

雖然他覺得,他們兩個這樣子,已經是生命中最浪漫也是最甜蜜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