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週休息日,李坤興不能約會江小涓了。
李坤興很忙。第二天他去上海,母親的基因檢測結果,有K-ras基因突變,可以打疫苗,同時考慮被動免疫即培育體外抗體,雙管齊下——李坤興聽起來好像醫院拿他母親做試驗,但到這個程度,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化療也不停止。總費用倒還好,一個療程十幾萬,至少三個療程——如果王桂珍有命做到三個療程的話。
第二天週一就回來工作,律所和五洲兩邊跑。他發現生父有每天要見他、要與他長聊的意思,這佔了他不少時間。因爲他習慣帶目的、有效率的聊,聊完就去幹事。而尤董卻讓似乎每天要與他閒聊,話題多有與工作無關的,這可能是在全面考察他吧?
而且,他覺得尤董管得太細了,比如他發出去的律師函,辦公室主任提醒他先給尤董過目。他不知道這是尤董的意思還是辦公室主任的意思,而他的律師函是已經給總經理看過。
他在董事長那兒時,不時有下屬來請求彙報工作,李坤興發現董事長是個萬事通,無論專業的產品製造上的問題,還是企業廣告的文案、十幾天後的團支部要舉行的主題演講,下屬拿上來的方案都讓董事長改得面目全非,一邊改還一邊指責下屬的不當,下屬唯唯諾諾,連連說改得好。下屬離開後董事長向李坤興說他的道理,還說下屬總讓他不滿意,不成長,讓他失望。李坤興勉強點頭,心裡卻不大認可。心想你改的,有的有道理,有的沒道理,有的兩可的,你改它幹嗎?還讓下屬獨立不,讓其成長不?學習裡不是講領導要容錯嗎?怎麼到實際工作中就做不到了呢?
這爲他在五洲工作埋下陰影。他覺得他最近看的企業管理書籍,書中說的好多問題恰恰是五洲存在的。也許是他認識膚淺吧。
到週四下班時,董事長告訴他,雙休日一起外出考察。
這就不能按計劃與江小涓一起學習了。週五中午,李坤興在五洲食堂吃飯時,隔幾桌看到江小涓,雙方眼光一對視即移開,偷偷一笑。吃過飯各自回去休息,李坤興發微信消息說,很遺憾,明後天跟尤董外出考察,不能見面學習了,我不想錯過,改週一晚上行不?
江小涓回答:可以。謝謝你啦,這麼忙,真不好意思。
李坤興簡單回覆:哪裡。跟一個微笑的紅臉。
一切盡在不言中。
週六上午10點,駕駛員送兩人到陽溪高鐵站坐高鐵,目的地是江西一座地級市,要在南昌換乘,總共5個小時。此行目的是考察一家當地電纜企業,看看能否收購兼併。是當地一個銅材供應商主動牽線介紹的,說當地這家電纜企業有亮點,能製造新能源電動汽車傳導充電系統用電纜,即電動汽車與電源的充電連接線,這類產品的性能要求比一般電纜高,國內沒幾家能生產。有這等好事嗎?介紹人說這家企業雖然有這項新技術,但沒品牌影響力,沒規模,不像五洲,他們想與五洲強強聯合,收購他們也行。
下午3點多到達。換乘時他們在南昌高鐵站吃了午飯,便直接到市裡安頓下來。李坤興自然成了行程吃住的操辦者,也是手機上動動手指的事。事先與董事長的生父交流過,他吃住都不很講究,住宿四星以上即可。李坤興說最好有可游泳,尤茂昆說好。考察企業在城西郊區,李坤興訂了城西一家五星酒店,網上評價不錯,才500多元一天。乘出租車兩間到達酒店,覺得蠻好。訂的是兩間,各人一間,也是講好的,相互睡覺不影響。都怕別人打呼嚕。李坤興同當事人出差也是,要是睡不好,怎麼打官司。
這趟費用當然全由公司開銷。
五點左右將由中間牽線人接去晚餐。安頓好之後,李坤興到董事長房間,在同一樓層,相隔幾間房間。李坤興說你先休息下,我去游泳。尤茂昆說你去吧。
酒店游泳池不大,只 25米,不對外,所以清靜。李坤興一口氣遊了10個來回。岸上一個房間還有健身器材,又去練了下肌肉。他忙,特別需要這種見縫插針的鍛鍊。
中間牽線人,就是當地的經營銅材銷售的肖老闆接他們到市裡一家有些檔次的飯店晚餐。肖總帶來四個人,介紹說是公司的副總和朋友,尤茂昆介紹李坤興是他侄子,做律師。肖總說律師好,這次可以來把關。
菜很豐盛,但也沒特別高檔的。客人也不期望多高檔,因爲一吃酒,多麼上檔次的菜也一個味。
吃完,肖總說去唱歌,好像他了解尤總的愛好。到一家規模不小的KTV,肖總聽尤茂昆的,沒給每人配“公主”。侄子在嘛,他懂的。他們就唱歌喝啤酒。
平生第一次聽到生父唱歌。李坤興是滿懷期待的,因爲他好奇生父爲什麼對唱歌幾十年如一日的樂此不疲——聽五洲人說的,他們不知李律師是尤總親兒,說話多有不避。尤茂昆唱歌的天然優勢是中氣足,聲音宏亮。感情投入拿捏得當,不麻木不仁也不演繹過度。激動時用顫音,這個俗而老套。
然後李坤興唱。唱歌他不在行,但爲了應酬時拿得出,他練過幾首歌,是謂他的拿手節目。大家一聽,熱烈鼓掌。
剛到10點,尤董說休息吧,明天有工作。李坤興遵尤董囑,去搶在肖總前付錢。不多,總共750元。
回到酒店,各自休息。李坤興想是不是要去尤董那道個晚安?聽五洲人說他不到半夜不睡覺——所以他每天10點才上班,而且經常上午不去公司。去打個招呼吧,又怕他纏住聊到半夜。
還好,在尤董房間坐了10分鐘,說說明天的事——其實已經商量過的。李坤興說尤董休息,我回房間了。尤董說你休息好。
再次回到房間,李坤興擦了把臉,準備打開電腦做些事。下意識摸口袋,手機不在。房間裡找,沒有。想到是拉在尤董房間了。
只能再去按門鈴。
可一直沒反應。
連按了一分鐘,不見開門。應該是不在房間裡。看時間,才11點——可也夜裡11點了,他能到哪去?要不手機明天拿?也不是個事。怪自己馬虎。但事已至此,只能聯繫他了。
到服務檯用座機打尤董電話。尤董的號碼數字整齊而李坤興又記性好。電話裡尤董說我出來走走的,馬上回。
李坤興從酒店大堂上電梯到尤董房間門口等,只一小會尤董到了,開了門手機果然在椅子座角上。李坤興表示自己粗心了不好意思,尤董說沒事。李坤興就回自己房間。
李坤興把手機鬧鈴放在次日7點50,因爲9點肖總過來同去企業。第二天早上,他沒到鬧鈴響就醒了。
就去二樓吃自助早餐。
他發現,自助餐廳裡有一個女人,年輕貌美的女人,可能是尤總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