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在五個小時之前問紀一涵,董柏欣是個怎麼樣的人,紀一涵肯定會回那個人一個白眼,加一個滾字。
那五個小時之後呢?
五個小時以後,紀一涵拿着董柏欣送給她的,那個咖啡店的小掛飾,嘴角處飛揚着,心裡面說不出來的歡喜。
董柏欣是個真正的服裝設計師,跟紀一涵這種在網上假冒的不同,她有自己的工作室,還有自己的業務愛好。
紀一涵坐在她的對面,聽她用慢悠悠的語氣,說着自己的另一個職業,心理醫生。
這個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的閃光點,她做着紀一涵所幻想的職業,活的灑脫而又精緻,她不驕不躁,沒有絲毫的優越感。
紀一涵定定地看着董柏欣,突然問她“你爲什麼要做兩份工作?”
董柏欣又幫她添了勺糖,自己依然喝着那杯苦澀的黑咖啡“因爲兩個都喜歡,放下哪個都捨不得。”
“不會覺得累嗎?”
董柏欣搖頭“實際上我很享受,享受着這兩份不同的職業,帶給我的不同快感。”
最後兩人各自回家,互相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董柏欣幫她叫了輛出租車,伸出了右手“紀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紀一涵輕握住她的手,笑了一聲“我也是,今晚謝謝你。”
半夜11點的馬路上,並不堵,紀一涵回到家,也不過纔剛剛到12點。
她在電梯裡給董柏欣發了條信息,告訴她自己已經平安到家了,讓她半夜注意安全,到了告訴她一聲。
她晃悠着走出了電梯,擡起頭,被前面的一大團陰影嚇了一跳,她往身後猛地一退,又摔進了那個剛要關閉的電梯裡面,後面的那團陰影緊跟着她,也馬上進來了。
紀一涵無比狼狽地坐在電梯裡,擡起頭,怒道“安思凡,你神經病啊。”
安思凡低頭看着她,她臉色蒼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你去哪了?”
紀一涵扶着身後電梯光滑的壁面,正要站起來,安思凡上前一步,又猛地推了她一把,把她重新推回了地上。
紀一涵仔細聞了一下週圍的空氣,爾後一臉不可置信地道“你喝酒了,安思凡你想死啊,你胃出血,你還喝酒!”
安思凡快速地關上了電梯門,連按下去了幾個不同的樓層,低下頭,又重複了一句剛剛問的問題“回答我,紀一涵,你晚上去哪了?”
紀一涵盯着電梯裡的顯示燈看了幾秒,答非所問地道“你下一樓幹嗎?”
安思凡半蹲着身子,長腿一屈,跪到了紀一涵的面前,她伸出手,一把定住了紀一涵的下巴“紀一涵,你爲什麼要騙我?”
紀一涵不想跟這個無酒品的女人胡扯,她嘆了口氣“安姐,你別鬧了,你先讓我站起來,再跟我回家,我們洗個澡,好好談好嗎?”
安思凡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突然笑了出來“我沒喝醉,紀一涵,你別想矇混過關,你現在就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騙我?”
紀一涵反問她“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安思凡冷笑“紀一涵,誰教會了你裝傻 ,你下午跟我講你在酒店,結果卻在家等着收莫姿齊的禮物,我在這裡等了你三個小時,結果你卻冒着病夜不歸宿,怎麼紀一涵,你是不是YP上癮了,不跟別人上牀你活不下去了嗎?”
紀一涵伸出手掌,衝安思凡的臉一把甩了過去,安思凡在半空中掐住她的手腕,繼續冷笑“想打我?紀一涵,我跟你認識幾年,你要真想找人上牀,你來找我啊,你找莫姿齊幹嘛!你還自己送上門,你賤不賤啊。”
紀一涵愣了幾秒,又嘆了口氣,輕聲道“安思凡,你喝多了,我不想再跟你拉扯不清了,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安思凡放開她的手,慢慢地站了起來“你不想跟我拉扯不清,我也不想跟你拉扯不清,我今天來,也是想告訴你,我跟楊國華要訂婚了,我跟他商量過了,都希望你能來。”
紀一涵也跟着站了起來,理了理她那凌亂的長髮,伸手按了一下電梯的樓層,抱起胳膊,沒有講一句話。
安思凡盯着她那冰冷的臉看了幾秒,眼眶突然紅了“小涵,爲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
紀一涵轉過頭“安姐,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安思凡一怔,苦澀一笑道“小涵,其實你。。”
空曠的電梯裡突然響起了一陣鈴聲,安思凡盯着紀一涵的口袋看了一秒,擡起頭,一字一頓地道“呵,你的電話響了。”
紀一涵皺着眉,不明白這女人怎麼在鈴聲響起後,瞬間變臉,她心裡疑惑着,搖了搖頭,摸出了口袋裡的手機,待她看清楚了電話上顯示的名字,想了想,正想拒絕。
安思凡又開口了“接,開外音!”
紀一涵懶理她的命令,手指一滑,直接拒絕接聽。
電梯在一樓停住了,安思凡卻並沒有走出去,她按住關門按鈕,沉着臉,又回頭看了紀一涵的手機一眼。
好在來電鈴聲沒有再響,紀一涵舒了口氣,心裡默數着,電梯還有十幾秒,可以到她那層樓。
安思凡顯然誤會了她這滿臉舒然的表情,她剛想發怒,紀一涵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卻是非常短暫的一秒,紀一涵剛想把手機放下,安思凡伸手,一把搶了過來。
紀一涵一臉無奈地看着她“安姐,你到底想證明什麼!”
安思凡翻了幾秒她的手機,突然冷笑了起來“紀一涵,欣姐是誰?”
她伸出手,直接把那條短信擺在了紀一涵的面前,嘴裡也跟着那條短信內容,慢慢地重複了一遍“我到家了,今晚能跟紀小姐相處這麼久,真的很開心,還有,我一直想說,紀小姐身上的體香是牛奶味的,我很喜歡。”
她閉上眼,又道“紀一涵,你是不是想一夜換一人,好滿足你的寫作慾望。”
紀一涵接過了手機,她強壓着內心的憤怒,從緩緩打開的電梯裡面走了出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安思凡一眼。
安思凡酒品不好,紀一涵知道,她今晚那些傷人的話,紀一涵也可以裝做什麼都沒聽見。
紀一涵跟着安思凡三年,早就學會了什麼叫做自欺欺人,安思凡跟楊國華是大學同學,戀愛了八年,不管是外人眼中,還是在紀一涵自己眼中,他們都是天造地設金童玉女的一對。
他們在秀恩愛的時候,紀一涵裝做沒看到,他們送紀一涵旅遊紀念品的時候,紀一涵假裝很喜歡,他們要訂婚了,紀一涵又該怎麼假裝呢?
紀一涵在公司呆了三年,安思凡親眼見證了她從天堂掉落到地獄的過程,安思凡每天給她打電話開導着她,帶她去旅遊,在凌晨三點的酒店親吻着她。
兩人的感情就是從那一夜開始變質,紀一涵也是從那時候起,對女女情感有了很大的興趣,她很長時間都在觀察着安思凡,觀察着她有沒有像自己一樣動心。
安思凡有一陣日子一直在躲着她,似是發現了她的居心不良,並不想陷入她的溫柔鄉里面。
她躲的太急,以至於忘了把自己的秘密藏好,紀一涵無意中幫她接了一個電話,一個YP的電話,一個女人YP的電話。
紀一涵怔了好幾天,一直不明白安思凡爲何寧願跟陌生的女人在一起,也不願意接受她。
兩人開誠佈公,聊了很久,安思凡清楚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說她始終是要結婚的,不想辜負任何人,說她比紀一涵大八年,早過了爲愛情要死要活的年齡,說她壓力很大,不敢面對紀一涵。
紀一涵沒有趁機表白,她答應了安思凡繼續做朋友的請求,這麼多年來,兩人始終曖昧不明的相處着。
安思凡累了,紀一涵也累了,她現在可能真正地理解了,安思凡寧願找固定的牀伴,也不願意要她的原因。
紀一涵站起來,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拿出了黑色的塑膠袋,把那些不順眼的補品裝了進去。
她帶着碩大的袋子出了門,下了電梯,朝值班的保安點了點頭,把那些補品全部送給了他。
保安一臉驚恐地站了起來,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
紀一涵笑了笑“李科長,這些補品都是沒用過的,您看着處理吧,自己吃了也行,賣了也行,隨您開心。”
她轉過身,又道“我樓上還有一點東西,也沒怎麼用過,用不太着,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就去把它們搬下來,全部送給您了。”
半個小時以後,李科長帶着自己的下屬,把紀一涵房裡的健身器材搬了下去,他在門口對紀一涵感激一笑“紀小姐,太謝謝您了,我們保安室向管理部申請了好久購買這些器材,都沒有批下來,您這些,真是太感激了,以後有什麼事,我們保安部能幫到的,一定幫您完成!”
紀一涵跟他寒暄了一番,關上門,望着終於空蕩出來的房間,打開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到微博:新年新氣象!
她的讀者夜貓子似乎有很多,沒過幾秒,就唰唰唰地多了幾十條評論。
紀一涵一個個地看了下去,在一大堆叫囂着大大穿越了的評論裡面,又看到了那個非常眼熟的粉絲,叫城外菸火。
城外菸火:二次元的大大,新年快樂!
紀一涵點開她的微博看了一下,全是一些經濟管理方面的點評與轉發,她關閉了她的微博,回覆她: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