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現在也已經瞭解到,那李老憨的手藝,乃是整個兵仗局最好的。這個時代,戶籍都是世代相傳,身爲匠戶,世世代代都是匠戶。匠戶的手藝,自然也是時代相傳的。
面前的這個李二憨,他的手藝現在在兵仗局,也是年輕一代匠人中最好的。甚至,許多年老的匠人,都比不上他。
當然,卓不凡知道,這不光是因爲李老憨的手藝傳承,跟李二憨在火藥方面的悟性和努力,也是分不開的。
卓不凡側頭看了李二憨一眼,淡淡的笑道:“二憨,那你願不願意跟着咱家,造出比這‘百鳥朝鳳’還要好百倍的煙花來?”
李二憨道:“公公,我現在是可以造出‘百鳥朝鳳’,但是比‘百鳥朝鳳’好的,我現在還造不出來。”
李二憨以爲,卓不凡是想要讓自己想辦法造出更好的煙花,好讓他去出風頭。
卓不凡笑道:“咱家教你!”
李二憨扭過了頭,沒有吭氣,但是他的表情,卻出賣了他此時心中對卓不凡這句話的不屑。
看着李二憨滿臉不置信的表情,卓不凡哈哈笑道:“二憨,是不是不相信咱家的話?”
李二憨果然不通人情世故,老老實實地道:“公公你下午還向我請教煙花的事情,明顯對火藥一竅不通嘛……”
言下之意就是,你連火藥都不懂,還想教我做出超越“百鳥朝鳳”的煙花來,簡直是做夢嘛!
卓不凡自然不可能跟他一般見識,“哈哈”一笑,道:“那就等着,讓你好好見識見識咱家的手段!”
劉二憨撇了撇嘴,沒有吭氣,又將目光投向了蒼穹。
卓不凡看着李二憨的樣子,“哈哈”大笑。
……
此時,在距離德勝門並不遠的浣衣局。
這浣衣局跟兵仗局一樣,也是由一大片民宅組成的。
在後世許多小說和影視劇中,被人迫害的女主,總是會被髮配到浣衣局。
在這裡,女主會遇到一個對她一見傾心的王爺或者一個風度翩翩的御醫。兩人還會發生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最後,女主又會被從這裡帶出去,最終經過後宮爭鬥,母儀天下!
可以說,在小說裡,這浣衣局就是那些母儀天下的后妃們的發跡之地。
事實上,浣衣局大部分都是年近半百的老人。最初,浣衣局就是用來安置年老體弱卻又無法遣回原籍的宮女,當然,也有被那些貴人們趕到這裡的年輕宮女,但是隻佔很少的比例。
一個院內,正在坐在井邊用冰冷的井水浣洗衣物的蘇淺雪,擡起螓首,看着在夜空中燦爛綻放的煙花,吟道:“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吟罷,長嘆一聲,又低頭開始浣洗腳下木盆中的大堆衣物,喃喃自語道:“我門口的鐵索,又何時能開……”
心中,卻是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挺拔的身影和俊朗的容顏,還有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卻是不知,遠處的他,還好嗎?是否還會偶爾想起,鄰家的自己?
蘇淺雪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從家中出事,被內廠的番子帶到京城之後,心中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卓不凡的身影。
隨即,蘇淺雪又想起,被送到教坊司的小丫鬟心蘭,應該已經……
蘇淺雪幽幽一聲長嘆,不敢再想下去!
……
煙花試放完畢以後,卓不凡便和李二憨跟着往回走去。在路過那家山西刀削麪館的時候,卓不凡發現那裡面竟然還亮着燈。
“二憨,吃碗麪再回去吧。”卓不凡笑着向李二憨招呼道。
“好!”李二憨依然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回答。
兩人進了麪館的門,青衣小帽,肩上搭着一條白布巾的麪店小二便笑着迎了上來,哈着腰道:“二位快快裡面請。”
進了麪店,在一張空桌上坐下之後,那小二一邊殷勤的用肩上搭着的白布巾爲二人擦拭桌面,一邊笑着問道:“二位也是去看煙花的吧?”
因爲卓不凡今日穿着便裝,所以那小二不知道卓不凡的身份,以爲就是個普通百姓。
卓不凡笑着說:“是。”
小二道:“要說最好看的,還是還是那個‘百鳥朝鳳’,哎呦喂,真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
聽見那小二誇獎“百鳥朝鳳”,李二憨高興壞了,開口道:“那是我爺爺做的。”
聞言,卓不凡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小子,還真是憨的可愛。
那小二很會說話,又恭維了幾句,說的李二憨滿臉興奮,覺得很是投緣,就差點跟那小二結拜兄弟了。
恭維完了李二憨,那小二才問道:“兩位客官,你們吃點什麼?”
當下,卓不凡點了兩份兒面,又點了一盤涼菜,一盤紅燒肉。
不多時,面和菜就都端上了桌。
李二憨接過自己的面,就埋頭“吭哧吭哧”吃了起來,幾筷子下去,一碗麪就下去了一半。
見他只吃面不吃菜,卓不凡問道:“二憨,怎麼不吃菜?”說着,夾了一塊兒紅燒肉放到李二憨的碗裡,道:“來,吃塊肉,他們家的紅燒肉燒的不錯,挺好吃!”
李二憨忙推辭道:“公公,這是……這是您的肉……”
卓不凡不禁莞爾,這小子還真是憨厚,見菜是自己點的,他就一筷子不動。
卓不凡笑着打趣道:“吃吧,這不是我的肉,我的肉好好長在身上呢。”
李二憨聽卓不凡說的有趣,也撓着頭髮笑了起來。
在卓不凡的再三勸說下,李二憨纔開始吃桌上的菜。
吃完了飯,結賬的時候,李二憨上前搶着跟卓不凡付賬。
在從懷中往外掏錢的時候,一個紅色的香囊從李二憨的懷中掉了出來。
卓不凡看得出,那香囊的做工和材料都是上乘。從那香囊發出來的淡淡幽香來看,裡面的香料也是絕品香料,絕非一般的次等香料可比。而且,最讓卓不凡驚訝的是,那香囊明顯是姑娘們所用的款式。
卓不凡微微有些好奇,沒想到,這看上去憨憨傻傻不同人情世故的李二愣,竟然也有紅顏知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