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多大?佛家說,你能看多遠,這天就有多大。
在四九城這片權勢的天底下,每段時間都會出現那麼幾個禍國殃民的女主,很不幸的是,李三生和她們其中大多都狗血的有了交集,排天字號的是柳大妖孽,運氣不錯,被老爺子潛心培養了二十年道行的他收服了這妖孽,可惜他的道行只能收服這樣一個大妖孽,再多一個,估摸着就得暴斃而亡,所以李三生在這些妖孽面前都是退避三舍。
北京城裡面的四合院是越來越稀有,價格也是略創新高,有錢也未必能買得到,大部分的四合院都在一些曾經位高權重,後來退下來的老人的手裡,他們都喜歡這京味十足的四合院,養養花,溜溜鳥,聽聽戲,曬曬太陽,兒孫滿堂,頤養千年。
胡家的四合院是個大院子,和劉家的不相上下,李三生站在四合院的大宅門前,靜心片刻之後,武警戰士通報沒多會,胡家的人終於出來接他了,想也不用想,是她,胡嫣。
從前廳到門口短短几十米的距離,李三生卻覺得胡嫣走了十多分鐘,黑色的小西裝讓她更加的成熟穩重,盤起的頭髮和標準的空姐式笑容亦如當年,只是那眼神冰冷了些,面部的表情也僵硬了不少,她還是她麼?
“我以爲你不會來”和李三生相距一米之遠,胡嫣便止住了腳步,有意拉開距離,直視着李三生,平靜的說道,一個女人的氣質不是與生俱來的,是在後天的環境中一天天沉澱下來的,胡家的氛圍註定了胡嫣的氣質,更何況如今走上仕途的她,那層小女人的任性天真終於脫掉,轉而披上了仕途女強人的強勢。
胡嫣單刀直入,李三生雖有準備,卻也有點措手不及,這要是當年的她,肯定會肆無忌憚的走到自己身邊,拉着自己的胳膊噓寒問暖,可惜那個場面不會再有了,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自作孽,怪不了別人。
“不來,怕以後胡爺爺不讓進這個門”李三生悻悻的說道,他的手裡提着一盒子,裡面裝着一晚清的鼻菸壺,價值不菲,是咸豐年間造辦處的產物。
“怕爺爺還是怕我?”胡嫣順手接過李三生的盒子,轉身,稍微停頓,李三生識趣的跟上,兩人並肩往裡面走,但這距離一旦有了,就很難再拉近。
“都怕”李三生老實說道。
胡嫣自嘲的笑了笑“以退爲進?”
“不是,實話實說”李三生回道。
“你變了,變的更加的內斂了”胡嫣突然失神的說道。
李三生愣了愣,隨即說道“你也變了”
“哪個我你更喜歡?”胡嫣直言道。
喜歡?李三生有點尷尬,胡嫣意識道自己話中的錯誤,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以前的你”
“爲什麼?”胡嫣繼續問道。
“那是最真實的你”李三生感慨道。
“那你知道我喜歡哪個我?”胡嫣反問道。
李三生搖了搖頭……
胡嫣冷笑道“現在的我”
李三生詫異的看着胡嫣,這個答案意料之中,但他想知道爲什麼?
“活着的我纔是最真實的我”胡嫣沒有讓李三生失望,給了他如此的答案。
李三生尷尬的笑了笑,這答案,自欺欺人?或許正如胡嫣所說的,活在當下的她纔是真正的她。
李三生可能不知道,他這樣的笑,每笑一次,都會讓胡嫣的心疼一次,有人說,長大成熟無非就是發現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傻逼?有時候一個人想想,胡嫣也覺得曾經的自己是多麼的傻,嗯,因該是那些人眼中的傻?放着如此的家世和背景不用,而去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空姐,誰又知道她當空姐的想法是多麼的簡單,只是因爲小時候看電視覺得空姐很漂亮,梳着好看的頭,穿着漂亮的衣服,走出機場,拉着行李箱整齊劃過時候是多麼的耀眼,那隻不過是一個孩子的夢而已,屬於理想狀態,現在的她則屬於現實狀態,她不後悔選擇仕途,就像李三生曾經所說的,在能力範圍之內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她的這個能力很大,就該做一些更大的事情,她覺得,這應該纔是真的她。
真的,假的,到底哪個纔是真的,外人看不明白,其實都是真的……
從共青團北京,到共青團遼寧省委,再到丹東市,到最後的落腳點,寬甸滿族自治縣,幾年的時間,胡嫣經歷了很多,也看見了很多,這個國家最真實的一面,那些最真實的東西如同一道閃電一般觸動了她內心的脆弱,特別是跑遍了寬甸滿族自治縣的每一個村落,讓她的觸動很大,在這裡,她才真正的改變了自己,在這裡,她也慢慢的開始遺忘那個男人,她工作愈發的拼命,愈發的讓人看得心疼,那些知道她背景的人都怕她累到在這,那些家裡的長輩都心疼她那麼拼命,其實她沒多大的想法,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讓更多的人活的更好些,讓更多的孩子能走出村子,讓更多的老人能老有所依,這些話是他說的。
她是真的變了……
這些變,李三生註定是看不到的,李三生如果注意到胡嫣故意躲避的手的話,那他或許能聯想到一些,可惜,他還是看不到。
穿過前廳,走過中院,來到正廳,正廳裡面,坐在紫檀椅上的胡老爺子早已經等候多時了,風輕雲淡的笑容似乎夾雜着一些難言之隱,李三生不知何故,胡嫣依舊平靜,端茶倒水,平靜的看着老爺子和李三生聊着關於劉老的事情,只是當老爺子問道李三生這三年去哪了的時候才眼神一亮。
她曾經問自己,還愛李三生麼?
以前的答案很堅定,愛,可是慢慢的,這個答案越來越模糊了,她很怕有一天自己不愛他了,可這樣的結果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麼?
“聽說,你和柳家那丫頭就要訂婚了?”就在胡嫣失神的時候,胡老卻突然放出了一顆衛星,胡嫣所有的防線在這一刻全軍覆沒,看着李三生,瞬間失魂落魄。
李三生也沒想到胡老爺子會問這個問題,愣了愣如實說道“二月二號,釣魚臺國賓館,到時候,胡爺爺一定要來”
李三生邊說,邊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胡嫣,胡嫣失魂落魄的樣子盡入他的眼裡,她還是沒忘記自己,李三生似乎明白了老爺子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他是想掐斷胡嫣所有的退路,告訴她,孩子,認命吧。
胡老呵呵的笑了笑,把玩着李三生送給他的鼻菸瓶說道“造辦處的產物,有些年頭了,這東西可不便宜啊”
“都是爺爺當年收藏的,放在那裡只是暴斂天物,聽說胡爺爺喜歡就拿來了”李三生笑道。
東西是好東西,胡老自然愛不釋手,只是現在不是把玩的時候,孫女的樣子,他何嘗看不見,可這幾年的她實在是太苦了,要不是她執拗着不肯離開基層,胡老早就讓人把她調回北京部委裡,就算不回部委,也得在遼寧省直屬機關單位裡面。
解鈴還需繫鈴人,矛盾的源頭在哪,就得由誰解決,這個難題,老爺子只能交給李三生了。
“你們倆好久沒見,多聊聊,我把這好東西放到書房裡面”胡老說完,也不看這兩人的反應,徑直拿着鼻菸瓶出了正廳。
胡老有意給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李三生明白,尷尬的笑了笑說道“聽他們說,你現在已經是主管經濟的副縣長了?”
胡嫣無精打采的點了點頭,並沒有想要繼續深入,胡家作爲共青團系的元老,只要胡嫣打算走這條路,共青團系的人就會一路扶持,直到胡嫣的能力有限爲止。
“基層很苦,自己注意身體”李三生有點自言自語。
胡嫣依舊點頭,聊天陷入尷尬,李三生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
“二月二,我想去釣魚臺國賓館”良久,胡嫣突然說道。
李三生驚訝,胡嫣這是何故?
“不行?”胡嫣皺眉道。
李三生搖頭道“行”
胡嫣深呼吸一口氣說道“多麼希望我比她先遇見你,或許,這樣,那天的人就會是我”
李三生沉默……
胡嫣起身笑道“天黑了,路上開車慢點,我累了”
李三生起身,想說,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什麼,而是選擇離開,藕斷絲連不行,快刀斬亂麻亦不行,那就讓時間沖淡這一切吧。
李三生走了,胡嫣站在大門前一直等到早也看不見李三生的車,這才自言自語道“以後的我,就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