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無事,江淮便提前下職了,江歇一中午就回了侯府,所以馬車上就只有她和北堂兩人,車簾外的那人輕揚着馬鞭,回頭問道:“大人,您不會真的想讓三少爺和那陸統領在一起吧。”
江淮聞言,輕擡眼:“怎麼了?”
北堂心裡複雜如麻,彆扭道:“沒什麼,只是屬下覺得,陸顏冬從前總是和您作對,處處爲難咱們江家,到頭來,居然還成了一家人。”
江淮知道她的想法,清淡一笑:“你知道我爲什麼一直不出手對付陸顏冬,亦或是說,從未將她放在心上嗎?”
北堂搖了下頭:“屬下不知,還請大人明解。”
江淮將雙臂枕在腦後,雙腿擡起搭到對面的位子上,懶散道:“有什麼可明解的,她這種把想法都擺在臉上的女孩沒什麼好怕的,說好聽點兒是率直,說直白點兒就是心機淺,愛恨都要極致,壞不起來。”
說着,又想起來另兩位女官來,分析道:“至於駱宛竹,城府深淺不說,如此恃才放曠早晚會害死她,到底該防的,還是徐丹青,她那種綿裡藏刀的性子,實是不好對付。”
北堂聽完深覺有理,感嘆道:“徐御業做事總是明不明暗不暗的,想來這宮裡,也只有她能和大人算上一算了。”
江淮卻之外的擺了擺手:“非也,今年新點爲掌外的那個鄧昭錦,也不是善茬,只不過她現在品階較低,沒什麼發揮的餘地罷了。”
北堂點頭,又問道:“屬下記得,那個鄧昭錦是鄧尚書的親侄女吧。”
江淮輕輕頷首:“是,所以今年紀貞沒點成女官,鄧回也沒來找我討個說法,比起紀貞那個外甥女,他還是更重視這個親侄女的仕途。”
北堂不解道:“爲何?在朝爲官,不是自己人越多越好嗎?”
江淮淡淡道:“這就是鄧回的聰明之處,懂得點到即可,她知道我這次放火燒玫瑰園就是不想讓新人入宮,倘使非要硬塞一個紀貞進來,就是和我過不去,再者說了,就算紀貞點成了女官,得罪了我,也沒她什麼好果子吃,而最重要的是,掌內女官管理後庭,根本幫不上什麼大忙,還是鄧昭錦點爲掌外後,利益更大。”
北堂聽得雲裡霧裡,根本理不清這其中的緣由,只得在心裡感嘆一番這些人的機關算盡,然後繼續趕車。
等到了侯府門前,江淮下了車,剛要進去,卻聽身後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小表妹——”
江淮渾身一緊,回頭,瞧着對面茶肆裡坐着的那個白袍男子,無奈道:“慕容清?你怎麼在這兒?”
那人輕輕一應,舉着茶杯道:“你個臭丫頭,快給我過來。”
江淮哪裡肯,自從上次的事後,她爲了避免尷尬,就處處躲着慕容清,這倒好,都堵到家門口了,乾脆,拔腿快走!
誰料到,還未挪步呢,耳側一涼,‘嗖’的一聲,一根木筷子擦着她的肌膚釘在了那大門之上,入木足有半寸深!
旁邊的兩個看門的家丁也嚇壞了,道:“大人,您沒事吧?”
江淮也餘驚未退,伸手捂了一下右耳朵,倒是沒有傷到,停了停,極爲氣憤的回頭,瞧着擺弄茶杯的那人,闊步過去,指着他道:“你幹什麼!你知不知道若是差了一點兒!我的耳朵就被你打掉了!”
慕容清擡起清澈的眸子看着她,淡淡道:“這點兒準頭我還是有的。”
江淮索性甩了屁股坐在旁邊,抱胸道:“找我什麼事?”
慕容清挑眉:“沒事不能找你喝喝茶嗎?”
江淮一臉黑線,不管不顧道:“你有空我沒空,走了。”說着,拄着桌子就要起身,卻被那人一把按住。
慕容清眼睛微眯:“給我坐下。”
江淮費力的抽回手,嘴脣微動,想要走,卻還是一言不發的坐下了。
慕容清打量着她,不快道:“爲什麼躲我?”
江淮一愣,臉色有些僵硬:“誰躲你了。”
慕容清翹起二郎腿,懶散的靠着椅子背:“沒躲我?那爲什麼我這段時間來找你,亦或是去上御司找你,你都叫下人來打發我,說你不在。”
江淮鑿鑿有據的反駁道:“我是誰啊,我可是上御司的從二品御侍,人人稱道的江大人,哪裡像你,成日裡遊手的,我很忙的好不好,眼下科舉在即,每天還要處理那些文散折,哪裡有時間和你閒敘。
慕容清也不多挑破,便將一旁的茶杯倒了,遞給她:“既如此,今日提前下職就說明你今日不忙,既然不忙,就陪我和幾杯茶還不行嗎?”
江淮面露無奈:“慕容清,你到底要幹什麼?”
慕容清斜眼,手指一下一下的瞧着桌面。
江淮見勢,只好認命的低頭改口:“三表哥。”
“這就對了。”慕容清把茶杯硬塞到她的手裡,“今日只喝茶,不聊別的。”
江淮聽這話,微懸起的心稍稍安穩,將茶喝了。
慕容清瞧她不說話了,眼珠微動,衝她伸手:“拿來。”
江淮不明其意,蹙眉道:“什麼?”
慕容清不在意道:“我送你的那個海珠戒指。”
江淮先是一愣,隨後厭棄道:“幹什麼。”
慕容清攤手,不緊不慢的解釋道:“你知道我送你這個戒指的意思,你既然不接受我,那就把這戒指還我,我再送給別的姑娘,你可不知道,這個特別貴。”
江淮頭頂幾乎冒煙:“哪有送出去的東西再往回要的?”
慕容清眨眨眼:“你給不給。”
江淮氣的轉頭:“不給!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
慕容清道:“那好吧。”說着促狹一笑,“只是我跟你說,這戒指我可是當做定情信物送給你的,你不給可就是答應我了。”
江淮哎呀呀一聲,氣呼呼道:“我給你還不行嗎!”說着,在身上一通翻,有些爲難道,“我沒帶在身上,等我回去找到了,叫北堂給你送出來。”
說着,起身就走。
慕容清眼底一深,極爲手快的抄住了她的袖子。
幾乎在拽住的那一瞬間,遠處的青園街和南塘街的十字交叉路口,傳來一道絹布撕裂般的女聲,大聲喊道:“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