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現在是個信息傳遞快得無視空間距離的時代,即使每個人腦中、資料庫中都積存了大量有用以及更多沒用的信息,在需要時,每個人卻都會發現,自己知道的依然太少太少。
或者說,正是因爲信息的獲取太過容易,大部分人都不會有意識地去記憶、分類、學習信息,因爲他們認爲,隨時需要隨時就可以查。至於說臨時查到的信息到底能不能立刻用上,或者信息會不會有缺漏錯誤……何必未雨綢繆到那種地步呢?生活,不需要杞人憂天,這是一個沒有多少生存壓力、可以輕鬆生活的時代。
得益於這輩子強大的記憶力,以及收集癖附帶的分類強迫症,莫淙爍倒很有點脫離時代的學習習慣,他總是想把所有東西都吃掉成爲自己的一部分,或者伴生空間的一部分。這麼做好的方面是,同樣的信息,他比一般人從中學到的更多,但壞的是,他接觸信息的廣度可能還比不上不少普通人。
例如鄒城,他原本就是聽都沒聽過這個地方,是在和沈灼分享了彼此記憶後才知道的,而沈灼知道這城則是源於一部小說,一部……種.馬文,名爲《重臨》。
《重臨》的主角原本是一個極其強大的職業者,他死後帶着記憶轉生到了鄒城,開始時由於他是個男性,而鄒城重女輕男得厲害,於是他雖然沒受虐待,卻很被輕視,鄒城的人都認爲他一個男孩子就該老老實實站在女人身後,當好支持者。主角當然不會這麼逆來順受,而且他的身體條件雖然不行,魔力覺醒剛開始也很殘缺,但見識、精神力卻是從上輩子帶來的,依然強大無匹。於是便一路打臉,終於讓原本輕視他的鄒城女人們對他服服帖帖,傳統的一女多男婚姻也不要了,哭着喊着要成爲他一男多女家庭中的一份子。
以上,只是《重臨》的一個回憶片段,在主角重新強大起來後回憶幼時的艱辛,而鄒城也就只是回憶中的一個過往,除了提供給主角幾個妹子,表明主角的魅力連長期受到女尊男卑教育影響的妹子也無法拒絕外,沒什麼實際意義。
再者,《重臨》還是一篇撲街文。大概是因爲收妹子收得太來者不拒,而且文開始時明明說主角是個純異性戀,後來遇到一個絕世美少年,莫名其妙地又雙了,接着收漢子也收得來者不拒。再後來就一路走一路收,收的一個個妹子漢子,前面還能勉強說個臉譜化嚴重,後半部分除了名字差別外,跟前面的妹子漢子都看不出區別來,毫無新意。更讓讀者吐槽作者邏輯死的是連主線都換了幾茬,作者卻還是沒整明白自己到底想怎麼掰,最後這文在慘淡的末章點擊數中坑了。
莫淙爍比較想吐槽的是,這文沈灼居然一直看到了坑爲止,這品味真是……
“你是不是想成爲那位主角一樣的人生贏家?”莫淙爍就此問沈灼。
“我是把它當學習資料,”沈灼正色,“你不覺得它的一部分牀.戲很有創意嗎?就是文字功底很差,好創意都寫廢了,不過我可以自己腦補。”
這不廢話嗎?那篇要是牀.戲寫得好,哪怕只有牀.戲寫得好,那都不會撲街得如此慘不忍睹。小.黃.文可是很有市場的,長篇優質的黃.暴.文更是被無數人所追捧。
——不管是不是明面上追捧吧,反正點擊率、購買量是經久不衰地蹭蹭上漲,而且比起所謂的暢銷書就火那麼幾年甚至幾個月不同,好的黃.文是可以代代傳遞的,跟名著也差不離了。哦,說到名著,名著中的黃.暴.文可是相當不少,當然,據說人那是藉由性反應了社會的變遷、階級的衝突、種族的矛盾等等等等。
“我跟你說,爍爍,”沈灼賣好,“你在《重臨》中找出牀.戲片段,略過裡面的描寫,只提取地點、姿勢、道具,然後進入性.體驗區搜索……”
莫淙爍:“我知道你的學習流程是什麼。”
沈灼:“我是說,親愛的你也可以親自試試,有助於理解我爲了讓你舒服做了多少努力,當然你要試的是受方的體驗。”
“你少混亂因果,”莫淙爍不爲所動,“你看《重臨》是在認識我之前。”
沈灼:“必然的,有親愛的你給我隨便實踐了,誰還看那渣文。”
莫淙爍:“所以說你的邏輯呢?死了嗎?”
沈灼:“餵給親愛的吃掉了。”
博雅帝都職業者學校的老師們,雖然在職業者一途的見識上幾近人類的頂峰,但是,那僅限於博雅人類職業者一途。所謂隔行如隔山,在基因隔離之下,讓他們去理解獸人的力量體系,當然,他們確實瞭解得不少,甚至比很多土生土長的蠻荒獸人都瞭解得多,但是,絕對跟專精於此的獸人強者不在同一水平面上。
巫的力量根本、試煉之地的禁忌、獸人化形的秘密,帝都老師們能給出的也就只有‘聽說’而已,並不比網上流傳的信息更多,也並不更精準。
“這年頭哪還有什麼絕對的秘密,”終於得到進入蠻荒許可證的水紗傾在通訊裡說,“人們最多隻能用無數似是而非的流言將真實也掩蓋爲流言的一份子,如果你們的分析能力足夠強,網絡上的信息就足夠你們得出接近真實的答案了。當然,這個是專業活,作爲博雅人,非戰時期除了特定的情報部門外,我們也不需要深究蠻荒獸人的事情。”
莫淙爍:“所以建議呢?”
水紗傾:“司寇不是說了嗎,既然你們正好是神佑的臨時學生,直接問神佑的老師就好,老師就是用來答疑解惑的。”
沈灼:“可這是獸人很重要的秘密吧?”
水紗傾:“重要是真,但秘密卻未必。試煉之地幾乎是每個獸人都進入過的地方,你們什麼時候聽說過哪個秘密的保密人數是以億爲單位計算的?之所以在博雅看來神秘,只不過是因爲他們極少給異族機會進而已。而欠缺親身體驗,再多的道聽途說就都是廢話,更何況不同的試煉之地還有差別,有些差別還非常大,缺乏共性,外人就更難總結經驗了。你們現在既然有機會,就好好把握,先厚着臉皮去跟神佑的老師們套近乎吧。這事帝都不好以學校這麼官方的名義出面,看你們自己的,把事件性質控制在個人好奇心的層次。”
沈灼二人於是就厚着臉皮問了,然後他們就發現他們所在學院的侷限性。
獸人的巫一般由雌性擔任,雌性的配偶基本都是雄性,極少數的情況纔會出現亞獸人巫,或者雌性巫選擇了亞獸人配偶。也就是說,亞獸人是距離試煉之地本源最遠的羣體,哪怕他們都使用過,但顯然光是使用是很難搞清楚原理的。
至於說‘外族人使用試煉之地需要付出的代價’這麼稀罕的問題,很多亞獸人老師甚至驚訝地表示:“咦?非獸人也可以進入試煉之地嗎?”
沈灼二人:“不知道啊,我們也沒進去過,但是看文獻時有提到,抗魔戰爭期間,有博雅人使用過試煉之地。”
“哦,這個啊,那確實是有,抗魔戰爭期間,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但是,那時期試煉之地的性質變爲了後方補給,它的很多禁制被強行斷開了,這是以崩潰試煉之地爲代價的。我不確定,正常使用,試煉之地是不是還能容許非獸人進入,如果真的能,又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不傷害試煉之地。也許雌性學院的老師們對這個更瞭解些,我幫你們聯繫一下吧。”
說起來,莫淙爍本來就該去雌性學院,雖然他選擇亞獸人學院的理由神佑已經知道並表示了理解,但是這也不能掩蓋他捨棄了雌性學院而選擇了次一等的亞獸人學院的事實。於是慣常心高氣傲的雌性老師面對他時,雖算不上排斥厭棄,但大部分卻多少都有些挑剔。
而且,他現在的問題又明顯表現出對由巫掌握鑰匙的試煉之地的覬覦。
獸人的巫都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跟隨上一代巫學習,每一個都會在自己壯年的時候就開始選擇自己的弟子,天生能與獸神溝通的孩子,也許是一個,也許是多個,當然最終繼承巫之位的只會是最適合的那一個。而跟隨了巫學習,最終卻未能成爲巫的那些人,他們將會協助新任的巫保護他們的族羣。
換句話說就是,巫以及最瞭解巫的那羣人生活重心都在族羣內,極少離開自己的族羣,也不太可能去異地當老師,再頂尖的學校也吸引不了他們。神佑所在的和談城是非常典型的事務型混居城,不是任何一個族羣的領地,養不出巫來,也留不住巫的學生。
沈灼二人能在神佑請教的老師裡也就不可能有了解根本的人。
於是兩人頂着不算太友善的態度,收穫了一些不算太實際的內容,最大的收穫是他們發現水鏡有所保留或者故作神秘的言語倒是信息量最可觀的。
想來想去,他們乾脆跑到了現實世界的貓族聚居地,在沒有來過卻因爲另一個世界而熟悉的街道上找到了水鏡的家——連門牌號都沒變——見到在這個世界中依然是巫的水鏡,以及,她的丈夫花斑。
花斑依然是那副有所防備的模樣,水鏡也依然是那副溫和可親的樣子。但是,面對兩個博雅人,他們只是疏離地待客,面對試煉之地的問題,他們只用‘也許’‘可能’‘說不定’這些模糊的態度來回應。
對外族友善,可不意味着會跟外族深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