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萊克修斯早已策劃好了未來的方向,他對於外面的星空有着很高的熱忱,但不意味着他們就一定要依靠別人,憑藉他們自己……一樣有機會去到外面,就像他所推測的那樣,地球和他們之間的技術差距並沒有那麼大。
“尼普說你是個絕對理智的人,不會被個人的情感所左右決定,現在看來我得重新評判你了。”馬克有些失望道:“說到底這還是你對核心區的報復,這裡的人們還可以活下來,或許如你所說,你們還可以繼續發展,迎接更寬廣的世界……可他們呢?那些被困在核心區上的普通人,他們是無辜的,你就這樣看着他們走向毀滅嗎?”
“他們之前就想殺了我們,我是個陰險的人,沒有以德報怨的胸懷,我們之間也還算不上以德報德,只能說是平等互換,我覺得這就是人與人之間最合適的關係,利益聯結起來的關係是最平穩的,誰也不會主動損害自己的利益。核心區現在沒有任何利益可以給我們,我們很快就可以自己採集資源了,他們的採集器我們看不上,他們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得他們自己處理。”八眼蜘蛛毫無感情地說道,並不是強裝的冷酷,馬克可以感覺到他提及這些事時的輕鬆隨意,他完全沒把人命放在眼裡,他可以拯救那麼多人,也可以任由他們死去。
“你應該知道是你的家族在控制核心區,所有的命令都是他們下的,你要痛恨也應該找準對象。”馬克試圖說服他。
“不正是因爲他們的麻木和服從,才導致了這一切嗎?我的哥哥們和父親一直控制着太空城,而下面的人們被廉價的福利飼料養得服服帖帖的,他們曾經有很多機會可以改變這一切,可大部分人還是願意選擇沉默,這就是他們沉默的代價,要知道,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他們把寶押在阿萊克修斯家族身上,就應該做好覺悟和他們一起下地獄。”
“你害怕了。”馬克捕獲到了他臉上一絲微妙的表情,八眼蜘蛛是個話術大師,在交流方面更是無懈可擊,可觸及他心中最薄弱的一環時,他還是下意識的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我害怕什麼?我沒什麼可畏懼了的,這片土地屬於我,屬於這裡的每一個人,我們是這裡的主人,再也沒有人可以限制我們了。”八眼蜘蛛的態度和當初有了巨大的轉變,就像他說過的那樣,他和艦隊,或者說地球人類只是互利關係,如今結晶體被打倒了,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有求於人了,“你們要和我宣戰嗎?恐怕沒這個必要吧,不久前有六艘飛船降落在覈心區,可他們之後就沒有任何動作了,若是想讓我聽話,把它們帶來進行武力威懾不是更好嗎?可你沒有那麼做,恐怕在艦隊那邊你說話並不算數吧,甚至你要把星耀城帶回去的計劃都只是一廂情願,地球那邊沒理由接受那麼多難民,你們的社會生產力還遠沒有達到那個水平。”
八眼蜘蛛的話凌厲無比,毫不顧及的戳穿了馬克的底細,他知道沒拿他沒有辦法,可這也暴露出了他想要隱藏的東西,他急於進攻想要結束這番談話,可這正中馬克下懷,對於比自己話術水平高超那麼多的對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卸下負重,如果你沒有任何想要隱藏的把柄了,他也就拿你沒辦法了。
“你害怕的是重新受到控制和打壓,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從那樣的生活中出來的,也包括你,你是阿萊克修斯家族的人,可卻距離核心權力區那麼遠,尼普告訴我你在這次的分離中也被拋棄了,想必你在家族裡的地位也不高吧……”馬克終於抓住了對方的把柄扳回一城,他也弄明白了八眼蜘蛛真正的想法。
“這和我們在談的東西有關係嗎?”
“當然有!你渴望迴歸地球圈,可你也畏懼改變,地球在你心裡是一個遙遠的神話,當它越來越接近現實,你就開始恐懼了,你擔心再度被支配被控制,星耀城的技術低下,你沒有信心在短時間內趕上,你擔心回到地球你們的未來會變得更糟。”馬克一針見血的指出了他內心的想法,馬克剛剛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厭惡和恐懼,地球對於他來說又是另一個核心區,他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不捨得放棄來之不易的自由。
“這樣又有錯嗎?你能保證我們的權益嗎?太空城與地球之間的血脈已經被割裂開來太久了,有多少人還願意一視同仁的對待我們?”八眼蜘蛛的心理防線被撕開了一道裂口,他的語氣很鎮定,可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擡起頭來直視着馬克,他的心境被擾亂了,再也沒辦法一心多用地完成這些事情了。
“我不能否認你說的這些情況,我也不能給你們任何保證,能給你們多少技術,多少支持,我全部都說不上來,可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不是隻有你們活在恐懼裡。我們所有人都活在恐懼中,地球之所以能有那麼快速的發展,是因爲有一個極其強大的外文明一直拿槍指着我們的頭,對於明天的渴望逼迫我們一直前進……”馬克站起身來,他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是否回心轉意,就全看這個男人的覺悟了,“正是恐懼塑造了更強大的我們,連恐懼都不敢去面對,就更不要談別的了,我們駕駛月球飛船追尋地球而去,我們與那個強大的外文明正面開戰,我們即將和所有文明一起挑戰最終黃昏的宿命,每一次前進迎來的都是更強烈的恐懼,我們的祖先去觸碰火焰時,一定也感受到了恐懼……看看你自己,如果在這宇宙邊緣的一隅龜縮就是你渴望的明天,那我也不反駁你,我只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所期望的明天到底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