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多麼的正確,當她們兩人共同走到觀星臺時,終於看見了傳說中的潑婦妖怪,同時也明白了搖光星君爲什麼要狼狽而逃的原因。
原因無他,而是因爲龍姬子大人的化形時間到了。
如果說之前爲了打架方便,龍姬子變回原形以求一勝,可現在,被綁之後,再維持龍形已無益處,但她雙手被縛,掙脫不得,衣服也變不出來,所以變成人形之後就渾身光溜溜的,遠遠一看像塊白嫩的水豆腐。
不可否認,龍姬子除了臉蛋好看,身份高貴之外,她的身材也是一流的,只要是男人,正常點的看了都會噴鼻血,同樣的,這樣完美的身材落到女人眼中只會心生嫉妒,恨不得將她裝進沙袋,能丟多遠丟多遠。
果然,看着觀星柱上綁得一動不能動,像撥了殼的雞蛋似的龍姬子,紅鸞的眼神更加不好看,語氣也酸溜溜的。
“喲,妖怪果然是妖怪,本以爲從東宮出來的就不一樣了,沒想到脫光衣服照樣一身贅肉。”
贅肉,哪裡有贅肉,這樣完美的人也只有紅鸞能從中挑出刺來,她的嘴毒是出了名的厲害,不然也配不上紅鸞星君的稱號,只是用那種尖酸刻薄的語氣一說話,本就脾氣火爆的龍姬子立刻暴走了。
“大膽紅鸞星敢辱我龍泉神女,我定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喲,東宮沒面子,就搬出龍泉來了?叫老孃這大聲幹嘛,你耳背了我還耳背呢。”
論起威脅,中宮每個星君都麻木了,誰叫他們人少,是弱勢團體,早就被紫微大帝慣得無法無天。龍姬子罵聲越大,紅鸞越是無所謂,她掏了掏耳窩子,把裡面一託黃色的東西象徵性的往前一彈,立刻就見龍姬子憋紅了臉,呼吸混濁了。
“一羣無賴,凡人都是無賴,叫你們一聲星君真是長臉了,沒想到你們給臉不要臉”
“凡人怎麼了?凡人可沒你們仙人這麼虛僞,瞧瞧,神女要是有臉,怎麼會不穿衣服闖到人家星宮裡來?龍姬子,別以爲老孃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我用紅鸞線一牽,就知道你心裡想着誰,但老孃告訴你,你心底的那位喜歡誰也不可能喜歡你,再在老孃面前裝,當心把你的姻緣線剪了”
前面的凡人說,簡直說到金小曲心坎子裡去了,記得她剛上天時,曾不止一次的反問上天。可到了後面紅鸞的話就不着調了,要知道龍姬子的心思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一旦觸及她的逆鱗,後果將是迴天滅地的。
思及此,金小曲趕緊說道:“姬子大人,您千萬別生氣,紅鸞這人就喜歡開玩笑,她是和你說笑呢。”
“誰和她說笑,我是認真的”紅鸞不爲所動,瞪着兩隻熊貓眼,一手拿着金小曲,大步來到觀星柱下,“敢打老孃就要知道後果,我纔不管她和誰的姻緣系在一起,但她那頭之人肯定非尊即貴,我現在就把這姻緣線斷了,給你續上,包你這輩子吃香喝辣的”
不會,這樣也行?萬一這姻緣線真換了,龍姬子還不要了她的小命?
前面傳來鋪天蓋地的龍威,龍姬子忽然不說話了,瞪着眼睛虎視眈眈的盯着她們。這種目光,金小曲只在上次下凡未遂時見到過,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她哪裡還敢停留,死拽着紅鸞嚮往後退。
“凡人哪裡走”
才退了幾步,頭頂傳來炸雷般的聲音,一股氣浪衝來,險些將兩人掀翻。
“金小曲,我和你誓不兩立”
就在她們面前,原本綁成糉子的龍姬子突然變了,身體膨脹變形,繩子嵌入肉裡,鮮血直流。巨大的憤怒讓她渾然忘了疼,眼神瘋狂,目光嚇人:“我和你們拼了”
啪的一聲,繩子斷了,緊接着是接二連三的斷裂聲,觀星柱開始搖搖晃晃。失去束縛的龍姬子渾身煞氣,鱗片一片片冒出來,覆蓋她的身體和臉,一下子變成龐然大物模樣。
“你還看什麼看跑呀,我們找大帝去”
紅鸞尖叫着喚出法器,將金小曲甩到背後,話都說不上第二句就往前飛去,身後傳來轟隆隆的雷鳴聲,一股勁風緊追不捨,急急跟來。
“想跑?耍了威風就跑,你們中宮可真會丟人”
一顆碩大的龍頭出現在雲頂上方,一張沒有龍鬚的龍臉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們,金小曲暗呼大難臨頭,想叫紅鸞小心些,可剛動了動嘴皮,就感覺周身一股腥氣纏繞,星光被剝奪了。
她被吞了,就龍姬子的嘴裡,隱約之中能聽見紅鸞的尖叫,不知道是叫自己被抓,還是她也受了傷。
總之之後一切都很亂,有幾次她都險些滾入龍腹裡,還是死死抓住龍姬子的大牙才勉強維持住現狀,只是這種現狀,到底能堅持多久?
就像是活人掉進了滾筒洗衣機,一切都顛倒了,求生的本能讓她在反覆折騰之下都能維持不暈,但等折磨好不容易有迴轉之勢,她卻功虧一簣的鬆開了手,緩緩朝下滑去。
下面就是龍姬子的牙齒,她從安靜之後就一直低着頭,不知在幹什麼。她這一滑就直接滑到她的嘴巴,還未找到踏腳處,那張緊閉的龍嘴卻張開了。
“金小曲……”張着嘴,龍姬子的嗓門特別洪亮,但此時的金小曲卻覺得她的聲音怪怪的,像是哭泣之後哽着嗓子,“我不該嫉妒的,你是凡人,我是神女,本就是天下地下,可湘子爲了你,居然甘闖進傀儡陣,即使被仙帝懲罰也照樣想着念着,你叫我情何以堪?”
說到情深處,金小曲心中一痛,不爲自己的遭遇,而是龍姬子的癡情,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龍姬子,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湘子什麼都沒有,我喜歡的人不是他。”
“唉……”一句好心話,龍姬子卻嘆了口氣,“你不喜歡他有什麼用,湘子也不喜歡我,可我卻照樣喜歡他。”
“那你就爭取啊,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就算韓湘子是千年冰川,你也能用萬年感情卻融話他。”
“可是我累了,真的,也許沒有你,還有一絲迴轉餘地,也許沒有你,也許沒有你……”
到後面只剩下龍姬子的低喃,一開始金小曲沒聽清,等後來仔細聽了,頓覺出了一身大汗,她說的沒有自己是什麼意思,難道……?
龍姬子還在重複同樣一句話,可金小曲感覺得出,自從從她們交談之後起,龍姬子飛行的速度明顯加了。他們出來的時候是晚上,可要不了多久她居然瞧見了天邊的一點白,如果不是大家折騰的時間太長,那就是她們正迅速往北,已經完全遠離了中宮。
“金小曲,我想好了,我還是不能放棄湘子,也許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可能會對影響我的仙運,但爲了姻緣線也顧不了那麼多,永別了,凡人。”
一陣大風從龍口中灌進來,吹得金小曲髮絲飛散,眼睛睜不開。這一瞬間,恐懼襲擊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在明白龍姬子想做什麼之後,自己從頭涼到腳,已經看見了死神的召喚。
最後一絲力氣用盡,手指鬆開滑下的一瞬間,她猛地回頭看了一眼。龍姬子已經恢復了人形,靜靜的站在雲端看着自己,沒有想象中的喜悅與憎恨,她的目光平靜而冷淡,就像是大悲大喜之後已經已經徹悟。
沒想到折騰了兩年她還是要死了,而且還死得這麼冤枉,往下落時,生前的一幕幕在眼前交叉出現,有幸福的,也有感傷的,但還沒有一一回憶完,她就拍地了。
真的是拍地,落了很久,她終於撞上了地面,屁股最先接觸到硬物,痛得尾巴尖都碎了,尖叫喊不出來,後腦也碰到了地面,就像是活魚摔到了砧板上,直挺挺的拍死過去。
但她真的死了嗎?事實證明,在天界,她這樣的凡人就好比凡間的小強,別人都可以死,唯獨她不會。
再次醒來時,她躺在溫暖的牀上,頭頂是粉紅色撒滿鮮花的紗帳,周圍是暖暖的,散發着黃色光暈的小菊燈,她的頭前,一名侍婢打扮的少女正手持瓷碗,正一口一口的給她喂着湯藥,發現她忽然睜眼,驚喜的叫了起來。
“夫人,您可醒了”
夫人?意識到她這是在叫自己,金小曲愣了一下,無奈喉嚨裡還灌着一口藥水,說不出話來反而還嗆住了。她在低聲咳嗽的時候,那少女已經起了身,大聲呼喚着“老爺,老爺”,飛速向外奔去。
這前前後後不過幾分鐘,但事情卻發生戲劇性的變化,金小曲只是傷了身子,卻並沒有壞腦子,她的第一反應是看自己的雙手,在確定不是借屍還魂之後,眼淚水不要錢的流了出來。
這老天爺真是太會折騰人了,知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不但還了她的小命,還外帶了老爺一枚。只不知這老爺是何方神聖,看樣子她還沒下凡,所以攤上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麼凡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