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名字……”
紫微大帝脣瓣抖動,口齒不清,但老淚縱橫的模樣看了讓人不是個滋味,金小曲隱隱感覺得大家的反應都很奇怪,但想不明白,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起來。
“我叫金小曲。”
一個傻乎乎的答案,也只有她才能想的出來,紫微大帝終於破涕而笑,抹了一把淚水,再次問道:“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是問這支曲子的名字。”
“這曲子沒有名字,是我父親吹給我聽的。”
“你的父親?”紫微大帝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灼灼的目光盯在她身上,“你父親叫什麼名字?他人在哪裡?”
“我父親叫金大麴,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跟着母親相依爲命長大。”
提到父親,金小曲的神情柔和起來,雖然爸爸的樣子在記憶中已經模糊了,但因爲最近吹笛子時總是產生幻覺,所以感覺他好像就在身邊。
金小曲的話讓所有的星君都困惑了,紫微大帝喃喃念着金大麴三個字,愁眉苦索,“那就多說說你的父親,我想知道他在你三歲之前的事情。”
三歲之前她纔是個奶娃娃,金小曲挑了挑眉毛,卻沒有拒絕。
她知道大帝這麼問她肯定是有原因的,大夥兒對她吹的曲子特別感興趣,而且似乎不止是他們,碧竹仙府的仙婢,君常來的侍女,乃至整座草木村,所有的草木妖都喜歡她的笛聲。
“其實準確的說,父親是在我三歲那年離家出走的,他離開的那天很普通,像往常一樣說出去走走,但是走到晚上都沒回家。母親連夜去找,找到第二天早上回來後告訴我,父親已經去世了。”
後面的事情金小曲不忍再說,她清楚的記得,那天清晨,母親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抱着她痛哭流涕,傷心欲絕,整整十天,說不出來一個字。那段日子終於在她童年的記憶裡造成難以磨滅的傷痕,導致了她發誓不離開母親,拼了命的想要下凡。
“原來如此難怪,難怪”紫微大帝滿臉哀痛,整個人一瞬間老了起來,“孽緣,真是孽緣,昂曲,這就是你下凡的目的?”
淚水嘩啦一下佈滿每位星君的臉,金小曲頓覺莫名其妙,她看見紅鸞手捂着嘴巴,手指頭哆嗦的像抽筋似的,她身旁的搖光,一個七尺大男兒,鼻涕都快滴到嘴裡來,而這裡頭最誇張的還是紫微大帝,他老人家都一大把年紀了,胸口還時起時浮像漲大的氣球,說個幾句話,聲音都喘起來。
“你們都怎麼了?”
金小曲問的是紅鸞,可她沒有回答,紫微大帝一個閃身,幾步並作一步,出現在她面前。
“你想去東宮對嗎?大帝答應你了”一隻老手拉在她的手腕上,不重卻緊箍,紫微大帝緩了緩情緒,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藹親善,“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都答應”
“沒,沒了……”
“真的沒有了嗎?”紅鸞抹了抹眼睛,拉着搖光一起走了過來,按着她的雙肩,擠出一絲笑意,“小曲,你別客氣,咱們都是自家人,有話對大帝說出來就好了。”
“真沒有了,大帝答應帶我去仙帝壽誕就行,別的地方都很好,我在昂曲星宮住的很習慣。”
“習慣嗎?習慣就好。”也不知她又說了什麼敏感的話,紫微大帝眼珠子又紅了起來,他背過身抹了抹眼角,再回過頭終於恢復常態,“紅鸞,你帶金小曲回去,好好照顧他,不可馬虎,另外告訴上臺星君今天發生的事,讓她重新安排仙帝壽誕,等到出發之日大家再見面。”
將金小曲的手鄭而重之的送到紅鸞手裡,紫微大帝滿意的笑了笑,紅鸞點頭之際,問道:“那大帝你呢?”
“我要閉關幾天,有些事情怎麼都想不明白,一個人的時候也許能想通。”
紫微星宮的光芒漸漸黯淡下來,紫微大帝尋了個蒲團落座,閉上了眼睛。大家一直在盯着他看,確定大帝真的是不再言語了,才合上門,靜靜退了出來。
離開紫微星宮,他們並未直接回去,紅鸞沉思片刻,低頭道:“搖光,有件事情我也想不通,你先送小曲回去,我立刻去找上臺,她司命,我得問問她到底在昂曲星的命格里看到的是什麼”
剛纔還好好的,一瞬間她就激動起來,跳上法器飛了出去,搖光來不及阻攔,看着已經變成小點兒的紅色靚影,回頭對金小曲道:“今晚讓大家震驚的事情太多,以前上臺星君常說人各有命,但我們卻從你身上看見人定勝天,金小曲,我們真的很高興遇到你。”
“我也很高興遇到你們,可你們今晚到底是怎麼了?能不能跟我說個明白?”
“此事牽涉太多,佛曰,不可說啊不可說。”明明不是和尚,搖光卻像前十世一樣打起禪語,說完見金小曲變了臉色,又呵呵笑道,“別想太多,就當今晚是大家一起講了幾個故事,以後大帝也不會再兇你,你想做什麼都行。”
快樂的笑聲在紫微星宮前回蕩,搖光祭出了法器,帶着金小曲飛了起來,兩人急速往東,朝着昂曲星宮飛去,到了宮殿他又急忙將人放下,然後生怕小曲還會問什麼,急也似的跑掉了。
從那晚之後,整個中宮的人都變了,金小曲清楚的感覺到,除了常常與她接觸的紅鸞幾人之外,其他的人對待自己的態度也起了巨大變化。禮物不斷,噓寒問暖,自己稍微做點力氣活,也被人爭先恐後的搶了去,好似她的身份萬般嬌貴,受不了一點委屈。
對於這些變化,金小曲知道都是因爲那首改變命運的神曲,常來君說只要吹了笛子,紫微大帝就會帶她去東宮,卻沒想到笛聲的效果會這麼好,簡直讓她受寵若驚。
只可惜改變大家態度的真正緣由卻沒有人告訴她,無論如何套話,所有的星君都像是商量好似的,但笑不語,隻字不漏。一開始金小曲也曾積極努力過,但後來屢屢被拒,也賭氣般的不問,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大帝出關的那天,那晚星光閃耀,所有的人都集聚在了紫微宮門前。
宮門被人從裡打開,殿內一片黑暗,唯有紫微大帝走出來時帶來的淡淡紫色星光。星光之下,大帝一臉憔悴,鬍子覆蓋了半張臉,整個人彷彿剛從沉睡中醒來。
“大帝,你沒事吧?”
上臺星君迎上前,滿臉憂色,紫微星宮從不關閉,所以那晚紅鸞的通報好似一記悶雷,讓這位雷打不動的司命星君也震驚了。
看着一張張憂心忡忡的臉,紫微大帝面露苦笑,但是當他看見人羣當中,神色不自在的金小曲時,臉色一變,嚴肅起來:“不出三月,定有變數。”
閉關數日,卻換來了一句預言,紫微大帝面色凝重,星君們都抽了一口氣。做爲當事人,金小曲知道大帝的話是對自己說的,可她怎麼也琢磨不透這句話的含義,只能傻傻一笑,站到上臺星君身邊去。
“大帝,此時就動身嗎?”
“當然,早去我們就住在那裡,吃喝用度都花東宮的,讓那些人來伺候。”
紫微大帝單手一揮,身上就換了件耀眼的星官長袍,再一抹,鬍子一乾二淨,人立刻精神起來。這一次出行,沒有更多的星君隨行,但排場卻做的比仙道大會更大,兩輛精美的七星寶車懸浮在天上,一輛是大帝的,另一個則屬於上臺和金小曲。
在一羣星君的目送中,寶車緩緩飛起,一開始還很慢,但後面越來越快,最終變成兩顆流星,朝着東宮帝苑的方向飛去。
等衆星宮變成一個個光亮的小點兒,金小曲再也按奈不住內心的激動,她身旁的上臺星君笑了笑,刻意將車速放緩下來。
“你這孩子,爲什麼非要去東宮?是因爲好奇好玩嗎?”
“回星君,小曲難得來天上一回,想去看場熱鬧,仙帝壽誕,那是我們凡人幾輩子都遇不到的事兒。”
她的秘密不能對外人說,但這司命的星卻君有種特殊的氣質,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你,你就有種被她看穿內心的錯覺。
金小曲知道這個藉口有些牽強,但上臺好似猜出她會這麼回答,笑過之後又道:“別叫星君了,太生疏,以前的昂曲星一直叫我上臺,你也這麼叫吧。我聽紅鸞說了你很會吹笛子,那晚的曲子能再給我吹一次嗎?”
這是上臺星君第一次與她近距離接觸,也是唯一一次提出要求,金小曲受寵若驚,取出藍冰笛放在嘴邊吹湊起來,悠揚的笛聲飛出車外,不多久,一個蒼老的聲音出現在窗邊。
“在中宮吹吹就好了,到了東宮千萬別拿出來,我不想讓那幾個混蛋知道這個秘密,哼,這次的壽誕,我定要讓那兩個混蛋好看。”
“大帝,上臺只是想聽回故曲,你若覺得睹物思人,就先行一步吧。”
紫微大帝的滿腹牢騷被打斷,上臺掩嘴輕笑,說完這話,窗外立馬沒了聲音,緊接着一陣激烈的馬嘶,旁邊的七星寶車還真的飛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