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飛蛾撲火,又如百花凋殘,這一瞬間,所有的花瓣都紛紛脫離出來,決絕的撲向奈天。真的是決絕,所有妖仙沒有一絲猶豫,臉上的嬌美嫵媚蕩然全無,取而代之的是冷靜和肅殺。
漫天的花香似乎更醉人了,花香之下,露出是一張張迷茫沉醉的臉,許多仙人像夢遊一般發出癡笑,還有的甚至口水都留下來。
如此詭異的一幕卻並不是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出來,中宮星君們的位置因爲離雲梯最遠,所以大家紛紛皺起眉來,而金小曲則是更加震驚,她發現就連上臺星君都微微顯出迷茫之色了,自己卻偏偏沒有絲毫異樣,這怎能讓她不驚訝?
其實沒有異樣纔是最大的異樣,但此時的金小曲已經來不及去細想這些,她緊張看向雲梯,想看清楚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一朵熟悉的藍冰花出現在雲階最中央的位置,幽藍,冰冷,綻放着淡淡的光輝,那是奈天的本命無根花,依舊是晶瑩剔透的九瓣,不張揚,不矯揉,但卻在羣花之中佔有不能忽視的地位。
所有的妖仙在看到那朵九瓣花時都不自覺的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她們的身體扭成一團,化成巨大的掌印拍了過去,這一掌如果拍實,奈天就算不掉半條命,也會因爲雲階的破壞而掉下來,但眼看着大掌已經接近,那朵九瓣蓮花忽然開始變大,一下子將手掌包裹起來,吞噬掉了。
眼前的一幕感覺過了很久,但其實只是眨眼之間,藍冰花一開一合,十二個嬌弱的倩影統統失去了蹤影,但她們在消失之前還留下一抹殘影,驟然消失卻還留有香氣在人間,感覺就像一場幻覺。
“哇,果然是天上少有,人間絕無的舞技啊。”
衆仙像是突然睡醒過來,有人只看到瑰麗的色彩隨風消散,便發出驚歎的喝彩,奈天面無表情的收回無根蓮,飛身而下,穩穩的落在仙帝身旁。
“不愧是神君,妖神之舞舞出了精髓之所在,若換作其他人,就算是本帝親臨,也受不了那最後的花神降臨。”
仙帝又端起了酒樽,一杯酒遞給奈天,另一杯酒則放到自己嘴邊,他似有若無的瞟了無根蓮一眼,眉眼一彎,哈哈笑了起來。
他到底在笑什麼沒人知道,但衆人卻知道仙帝笑了肯定大家得一起笑,所以一時之間歡樂的氣氛又充滿了整間大殿,剛纔的一幕漸漸被人淡忘,甚至也沒有人再問起那奇異的花神之舞到底將十二妖仙變到哪裡去了。
“仙帝,本尊還有要事尚未處理,要先行離去。”
在賓客皆歡,滿場歡欣大醉之際,一直沉默不語的奈天卻忽然開口,之前他一直淡淡的看向中宮星君的方向,然後眸色一暗,居然起身要走。
仙帝似乎並不想多加阻攔,只是淡淡笑了笑,“這次的壽誕本帝非常滿意,神君之絕技果真不同凡響,只可惜無根蓮只有九瓣,本帝亦不知道老仙帝藏花瓣的地方,不然以你我之關係,也許早就可以……”
“無礙,無根蓮本就天生不全,找到與找不到並無區別。”仙帝話沒說完就被奈天冷冷打斷,“時候不早,先行告辭。”
最後朝滿殿賓客看了一眼,奈天大步往外走去,他一動,帶着全部的執神殿仙師一起往外。如此浩浩蕩蕩的隊伍,引起不少仙家的目光,中宮星君在他們出殿的同時也站起身,紫微大帝冷哼道:";我們也走。”
說走就走,毫不停留,雖然只有三個人,但中宮畢竟代表了一方勢力,他們毫無顧忌的離去,又引起了許多竊竊私語,仙帝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陰霾,但最終因爲在場的人太多而一笑帶過了。
金小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中宮,只覺得他們離開帝苑時還是大白天,但看見各座星官時已是繁星點點。當他們的馬車停在廣場上時,周圍已經聚集了好幾十號人,都是早早就侯在這裡的諸位星君,見他們安然回來了,每個人都露出放鬆的表情。
“小曲,人家好想你。”
人羣之中飛出一個火紅的影子,紅鸞眼眶微紅的撲到金小曲身上,兩人都沒有想着要站穩,但往後倒時卻被一個人準確的接到。
“我說紅鸞,你見不到人的時候嘴裡老是喜歡唸叨,這見到了人又非要將人家撞倒,我看你是別有用心啊。”
搖光星君頻頻搖頭,一手扶起金小曲,一手攬着紅鸞的腰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如若是平常,這一對冤家早就爭執起來了,但今日卻只見紅鸞只是憤憤的瞪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有反擊。
“小曲,咱們今晚別理他,你先說說這趟去東宮都有什麼好玩的,我們幾個在家裡憋壞了,你們要是再不回來,我肯定第一個混進去。”
故意忽略搖光星君,紅鸞緊緊拉着金小曲的手,她似乎有無窮無盡的話沒有說完,一個勁的嘰嘰喳喳,但忽然之間她好像發現了些什麼,驚異道:";小曲,你今晚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咦,你怎麼哭了,別哭啊,上臺,大帝,怎麼回事?”
紅鸞不說還好,一說金小曲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下來,她抿着嘴巴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默默掉淚。紅鸞一下子亂了陣腳,慌忙中看見上臺星君搖了搖頭,輕聲道:";小曲,你先回昂曲宮吧,今晚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明天我們再來。”
“喂,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大帝,搖光,你不要攔着我。”
紫微大帝一個眼神,搖光星君立刻心領神會的來拉紅鸞,兩人的手一分開,金小曲迅速的背轉身,朝着昂曲星宮慢慢走去。方纔見着紅鸞,她也是滿心的歡喜,可是當她看見紅鸞與上臺恩愛有加的樣子時,她好像覺得自己的心尖被什麼銳利的東西狠狠刺中,痛得如此可怕。
昂曲星宮離得較遠,幾乎屬於星宮最外圍的位置,在往回的路上,紅鸞他們的法器一飛而過。金小曲聽得見她呼喚自己的聲音,卻沒有擡頭,她今晚實在太需要安靜了,有太多的問題沒有想明白,再多一點的折磨恐怕就會讓自己崩潰掉。
一步一步,昂曲星宮開始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上次的離開,她還只覺得這裡只是一個臨時的住所,這一次再回來,卻感覺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在親切的呼喚自己的名字。
這裡是爸爸走過的路,那邊是爸爸出出進進用到的門,還有牆上,到處都是爸爸喜歡的樂器,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是個如此值得驕傲的人,她現在已經開始替他自豪了。
昂曲星宮漆黑一片,但是當她走進時,燈卻一盞一盞的亮了。有了歸家的感覺,卻沒有應該見到的人,金小曲猶如行屍走肉,隨意取下一支牆上的竹笛就躺倒在牀上,想着往日的一幕幕,發泄般的吹奏起來。
仙界的夜風帶着低聲四處飄揚,有的聲音飛出了星宮之外,金小曲全身心的沉浸在笛聲當中,一遍又一遍,反反覆覆的重複同一種曲子。
當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她就吹得更亮,當聽到夜風嗚嗚聲,她就吹得更低沉,如此的傾心與賣力,爬滿昂曲星宮各處牆壁的植物霎時開始瘋狂的生長起來,綠色在不知不覺中覆蓋了大片宮殿,只不過這一切的變化某人都沒有發現。
“我絕對不會想,我絕對不會看,我也絕對不會後悔的”
握竹笛的手輕輕放下,換了一支冰藍色的小竹笛拿了出來,金小曲盯着笛子看了又看,最後心一橫,狠狠扔了出去。
“小曲,你就這麼恨我嗎?”小說網不跳字。
藍冰笛摔落到很遠的地方,卻沒有發出撞地的聲音,相反的,一個純黑的影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漆黑的眼睛被燈光一照發出璀璨的亮光,彷彿所有的星辰都納入到了他的世界裡。
“你這麼進來的?這裡是中宮,不歡迎執神殿的人。”
心一下子糾了起來,彷彿被人狠狠撕開,金小曲猛地擡起頭,冷冷的注視着這個一步一步接近她的男人。
奈天沒有絲毫表情,不,也許應該說他把所有的想法都隱藏在了冰冷之下,儘管金小曲讓他離開,可他腳步絲毫不停,徑自來到牀邊,低頭看她。
“我想我今晚來到中宮果然是最正確的。”奈天伸出將一樣東西放入她的手裡,正是那支被丟棄的藍冰笛,“我不知道一天之內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我想讓你知道,我與那些妖仙沒有任何關係。”
不知這算不算解釋,乍一聽到這樣的話,金小曲頓時感覺心口有道暖流輕輕流過,他沒有與那些女人發生關係,他只喜歡我一個,他沒有背叛我,但是他殺了父親,他是兇手,他是敵人……
歡喜與仇恨兩種極端的感情在心中不停交錯,金小曲的臉瞬間扭曲了,但很快的仇恨就佔據了上風,藍冰笛第二次被她舉了起來。
眼前的一幕盡數落到奈天眼中,他的眸色變得暗沉,在金小曲目露決絕時,只聽得他用不悲不喜的聲音輕聲道:";金小曲,你不打算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