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曲這一路上都不怎麼好過,奈天一直不開口,她身上的相思藤就一刻沒有退去。如果說仙豆術第一次在她身上發揮作用時還只是藤葉枝椏,交錯分明,那現在就是胡來一通,簡直快亂了套了。
“你很怕我?”奈天突然從老僧入定中醒來,睜開眼,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之前在執神殿時你也會變成這樣,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是她爲什麼會變出相思葉,還是爲什麼遇到他時才變出相思葉?金小曲寧願選擇前者,躲在葉片後小聲道,“回神君,這葉子不受我的控制,它想冒出來的時候就自己冒出來了。”
“哦?那它一般何時會出來?”奈天居然對相思葉來了興趣,既沒有再提下凡的事,也沒有呵斥她,看了一會茂盛的葉脈後,又對着她的頭研究起來,“這相思豆……有開過花嗎?”
還會開花?他接下來該不會是問她能不能結果吧?相思葉中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不見自己的臉,金小曲也大膽起來,“回大人,這豆莖總共纔出現過兩次,每次都只有葉子,但這次比上次要長的多一些,也許要了不幾次就能開花結果了。”
“相思豆不是那麼容易就開花的……”奈天忽然露出看不懂的笑,右手輕揚,金小曲立刻嚇得一頭撞到車廂上去,頭撞痛的同時,頭頂也被人觸摸到,啪的一聲,一片相思葉落到他的手裡了
“私自下凡,當誅!”
鮮嫩的葉片瞬間化成粉末,碧綠的煙塵隨風吹向窗外,奈天俊美無儔的臉上似笑非笑,這種表情在金小曲的眼中迅速演變成無限的恐怖,相思葉暴漲,遮住了整張臉。
天啊,誰能來救救她?這人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她這是招惹誰了……
五天之後,神君的馬車風風光光的停在了執神殿前,上次金小曲和果老他們費了老大的勁兒才爬上的執神山,現在她居然看都沒看清楚的就到了山頂。
“恭迎神君歸山!”
車外有人齊聲相應,奈天大步走了出去,金小曲畏畏縮縮跟在身後,探出頭時,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殿門前站滿了仙師,男女老少一律盛裝,他們施着最莊重的禮儀,恭恭敬敬的迎接神君歸來。這裡的人很多,居然還有兩個是金小曲所認識的,一個是上次尋而不見的道衡仙師,還有一個則是來執神殿時,給他們引路的道子仙師。
一看到他們,道子仙師就迎了上來:“稟神君,一日前東宮仙人攜謝禮到,開陽上仙還來帶了仙帝的密函,我等擅做主張,只收下密函就將其遣送回去了。”
“知道了。”密函被奈天看了一眼就化成了灰,轉而問道,“龍姬子呢?”
“還押在鎮神殿,剛來的時候大哭大鬧了幾場,說自己被個負心的凡人給騙了,但等龍泉府的使者來過之後,就突然安靜下來。”
金小曲一直在旁邊偷聽,她總感覺道子仙師說到負心二字時,有朝自己這邊看,但當她去反看他時,卻發現只是自己的錯覺,不僅道子,就連奈天也紋絲不動,好似他們說的凡人壓根兒就不在他們旁邊。
“繼續關十天。”
“可使者們還在前殿……”
“那就再多關十天。”
“是……”道子仙師忽然沒話說了,這纔看了金小曲一眼,又道,“那這個凡人如何處置?”
千萬別把我關在鎮神殿,龍姬子肯定恨死我了,金小曲面色不改,心中卻狂叫起來,這一緊張,頭上的相思葉又有猛長的趨勢,葉片沙沙作響,就像被風吹過。
“關到後山去。”
奈天根本就沒看他,道子一說完,他就甩甩衣袖,飄然而去,徒留背影讓一衆仙師膜拜。金小曲很快被人拖了下去,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扔進了所謂的後山禁地。
後山有山有水有樹洞,扔她進來的仙師說過,關在後山遠比壓在鎮神殿要自由得多,許多仙師都曾在這裡閉過關,出來之後就修爲大進,是他們心中的福地。
也許對仙人而言,這裡風景秀麗,妙不可言,但作爲一個凡人,金小曲有她最沒出息的地方。她弱就弱在一個吃字上面,不能辟穀,不能坐定,後山只有泉水,樹葉,偶爾出現的動物,不是成了精會說話的,就是比成精了的妖怪還要精怪。
本來一路就沒什麼吃食,全靠喝水支撐,這幾天禁閉下去,若不是每日牢記着要給紅巧續命,金小曲還真不知道自己一覺下去能不能醒來。但就在第三天後的一個晚上,夜幕來臨,黑暗籠罩樹洞時,意想不到的腳步聲突然出現了。
“凡人,你還在嗎?”
洞口傳來清朗淡雅的聲音,聲音不大,卻像黑夜中的螢火點燃了金小曲的希望,她半睜着眼,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在洞口晃動,想開口應一聲,卻發現口乾舌燥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在,開不了口就別說話。”地上樹根極多,那人卻準確的走進來,蹲在地上盯着她看,“我給你帶了吃食,你吃點就能好些。”
“是你?”之前就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沒想到還真是他,“道衡仙師,謝謝你了。”
“謝我倒不必了,我也是受人所託。”一塊酥果塞進嘴裡,混着甘泉供她嚥下,道衡笑了笑,又道,“慢慢吃,別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別問是誰囑託我的,一來我不可能說,二來,我現在就要走了,明晚這個時候再見。”
一隻油布包擱在一旁的地上,道衡站了起來,金小曲的話全堵在嘴邊,眼睜睜的看着他悄然離去,許久之後,才拾起布包吃下第二口,第三口……
受罰是漫長的,等待是寂寞的,因爲有了個神秘資助人,金小曲總算感覺自己的日子好過了些。當夜幕降臨時,她又坐到了樹洞邊,看着月亮一步步爬上樹梢,星辰一顆顆冒出來,眼睛看向上山的方向,幾乎快眯成了直線。
可今晚的道衡出現得特別晚,當月亮隱藏到雲層的背後時,終於出現了一個朦朧的影子,金小曲激動的站了起來,叫了聲“道衡。”
那人愣了一下,卻沒有應聲,金小曲怕他沒有聽見,又興奮的招了招手。這時月亮突然從雲彩裡露出來了,皎月的月光照在來人的青袍上,看清他的臉,突然輪到金小曲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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