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妹,瞧瞧你的臉,大哥可是在救你,你這個樣子怎麼活像大哥欠你千八百萬。
”
“何止千八百萬,你可把我害慘了!”
“害慘?此話怎講?”
“說話就說話,你人別過來!”如花般粗曠的臉,扭扭捏捏的男人聲音,她能強忍着對着這張臉說完一刻鐘的話已是極限,真要近距離親密接觸,她寧願回到山裡去面對奈天,“管不平,你把我送回去,我和我家仙師走散了,再不回去他們會着急的。”
她記得剛纔管不平只不過扛着自己跑了一會兒,可誰知等她的眼睛能看見東西了,執神山早就變成遠方一片模糊的影子,他們的周圍再沒有其他人,山巒之間,只有鳥叫猿鳴,霎時荒涼孤寂起來。
“哎呀呀,別生氣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剛纔是你家仙師沒有看管好你,險些誤傷那是他的過錯,現在我救了你,你就得老老實實的跟我回去。”
“我不跟你走,我要自己回去。”
“回去?你要怎麼回去?”管不平坐在一塊大石上,朝着遠山看了看,笑嘻嘻的同她揮起手來,“那好,慢走不送。”
“纔不要你送!”
也不知她突然丟了炎離會不會着急,就算他不着急,也不知道另外的兩個仙師會不會以爲她畏罪潛逃了?其實逃跑的事她早就想過,只不過一直不敢實施,雖然她會駕馭術了,但畢文畢竟不是自己的御獸,別人一個騰雲駕霧就是十萬八千里,她凡人的一雙腿就算跑斷了也逃不出他們的五指山。
“往東走,方向千萬不要走反了。”
管不平在後面大喊,一聽見他的聲音,金小曲的動作霎時又加了一些,但走了幾步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腦中靈光一閃,忽然人又折了回來。
“咦,怎麼又回來了?”
“差點又被你騙了,我的紫金笛呢,拿來!”她就說什麼事情怪怪的,被他的臉一攪和,最重要的事情險些忘記,“上次驢兒也被你騙了,這回要是再想騙我,我定要讓我家仙師狠狠收拾你。”
“你家仙師?就是上次那個白衣小子?”
“白衣……小子?”管不平嬉皮笑臉,說話也嘻嘻哈哈,金小曲愣了一下,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人是湘子,“是又怎麼樣,這紫金笛可是我龍姬子大人送給我家仙師的,現在被你偷拿去了,當心姬子大人拿你問罪!”
“姬子大人!”
管不平突然大叫一聲不說話了,笑容凝結在臉上,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忙不迭的低頭抖起身來。金小曲不明白他這是太害怕,還是太激動了,可誰知等他抖完之後擡起頭,卻是衝着自己哈哈大笑起來,“不就是龍泉府的小龍女嗎,只要她的父親老龍王還建在,她就一日成不了真正的龍神,想我管不平連東宮仙帝都不怕,難道還會怕得了她?”
“你……不要過來。”
金小曲被他囂張狂妄的模樣嚇到了,哪有人前一刻還嘻嘻哈哈,後一刻就瘋瘋癲癲,渾身散發着邪氣?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管不平足足大笑了三分鐘,直到金小曲頭皮發麻,渾身毛骨悚然時,他才笑聲漸止,腰也直了起來。
“小妹,你怎麼了?我不過來怎麼把寶貝還給你?”
管不平很恢復常態,不但不再做出娘娘腔的動作,甚至還把紫金笛遞了過來。以防他有詐,金小曲盯着那隻握笛的手看了又看,確定沒有被掉包之後,才小心翼翼接了過去。
“紫金笛可是樣好寶貝,據說八百年前東海上有八個凡人成仙,龍泉公主相中了其中一位俊俏公子,還將自己的寶貝贈予他。可誰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支南海紫竹笛一贈出手就石沉大海,本以爲從此再不會現世,可誰知後來竟又會出現在一個凡人身上。”
管不平在旁大聲說話,假意咳嗽,還意有所指,金小曲假裝自己聽不明白,笛子被她裝模作樣的擦拭了幾下,轉身就往回走去。
“唉,寶貝啊寶貝,如今你落在凡人手裡了,她又不知你到底有何用,真是可惜啊可惜……”
“紫金笛啊,如今你要離我而去,你若想回來,現在還有機會,不然要是落入歹人之手,恐怕又是一番悲慘境地……”
管不平一直在後面大叫,聲音一聲比一聲淒厲,就好似呼喚的是自己離散的妻兒。金小曲一開始還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但隨後就被他裝腔作勢的怪聲逗樂,眉頭一鬆,噗哧笑出聲來。
“咦?紫金笛,方纔可是你笑了?”如此微小的笑聲卻被管不平捕捉到了,他大手一拍,更加激動的呼叫起來,“既然聽見了,你就回來!”
幾乎是一個“”字剛剛落下,原本還笑意盈盈的金小曲忽覺身子一頓,慢慢轉過身去。前方不遠處就是管不平,她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張開雙臂,而自己的雙腳自動往回邁去。
“管不平,你對我做了什麼!”
手腳不聽使喚,可以說除了自己留有意識和嘴巴能動,她已經喪失了身體的主控權。前方管不平笑得好不歡,尤其是當她把紫金笛畢恭畢敬遞到他的手裡時,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來。
“小妹,既然捨不得走就別走。”
一隻大手搭在自己頭上,像摸小狗似的摩挲了幾下,金小曲爲之氣結,聲音也高昂起來,“你耍賴,太卑鄙了!”
“我哪裡耍賴了?是你自己硬要取走紫金笛,我只是在上面塗了點東西,卻並不是防你。”管不平一臉得意,紫金笛被他遞了過來,“喏,你瞧,看仔細了。”
剛纔接過笛子時她沒有仔細瞧,現在再看,才發覺笛子的兩端是用薄膜封起來的。管不平用小指往裡一撮,一縷飛灰一樣的東西就此灑了出來,等飛灰全部落入他的手中,笛子才被重新收了回去。
“本來我還想着怎樣才能入山,但現在好了,有你帶路,一切順其自然。”
“你是什麼意思?”
“小妹不學乖,也想騙人?”將她一閃而過的慌亂盡收眼底,管不平嘴脣一勾,慢悠悠的笑了起來,“你有所不知,方纔你將你帶走時,沒出多遠,就有一個人跟了過來……”
“有人,是誰?”不會是炎離?但如果真是他,自己恐怕早就被帶回去了。
“瞧小妹急的,不用緊張,只是一個仙師。”說到仙師時,管不平故意頓了頓,見金小曲面露失落,才繼續道,“只要是這附近的仙人仙師,就沒有我記不住臉的,那個人分明就是同那妖仙一起出現,而能在這裡從天而降的,就只有……”
管不平聳聳肩,用嘴巴擼了擼執神山的方向:“這應該算是仙道大會的試煉,但他們放只妖仙下來,就不怕讓衆仙家以爲執神山上滿是妖怪?”
“你瞎說,執神山上纔沒有妖怪!”
這人分明就是一心想上執神山,卻在這裡惡意造謠中傷,金小曲一眼瞪去,卻見他雙手一拍,笑得臉上的白粉噗噗掉了下來。
“咦,小妹既然不是從山上來,那又怎知山上沒有妖怪?”
糟糕,說漏嘴了!
“小妹啊小妹,大哥是騙你的,有我帶着你出來,怎麼可能讓那些蹩腳仙人發現?方纔大哥也只是隨便猜猜,我見你一直看向執神山,心道若是你家主人也要上山,我就跟着你混進來,但沒想到你居然是從山上來,那甚好,我等就在此待上幾天,等試煉結束了,再由你帶我上去。”
管不平哈哈大笑,說到後面,乾脆把身上的衣服一揭,露出一件豔麗的藍袍來。衣服一換,他整個人的氣質就大變樣,在金小曲目瞪口呆中,他又將手擱到臉上,輕輕一拉,接下一層面皮來。
第一次看人使用易容術,居然還是恐怖限制級的,厚厚的白粉唰唰掉了一地,剝光之後,露出一張俊美儒雅的臉來。這張臉不似湘子那分不出性別的中性美,也不似炎離張狂粗獷灼熱似火,沉靜中帶些滄桑,儼然就是將近三十歲的成熟男子。
“管不平,你刮鬍子了?”
“看見大哥的真容,小妹就這反應?”扮演如花習慣了,管不平依舊翹起蘭花指,撅着嘴巴說話,“不過小妹,頗有得罪了,事成之後大哥會記得你的!”
管不平笑得很無害,可突然之間就變了臉,見他的手擡起來,金小曲一驚,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沒用的,張嘴。”
下巴突然被人掰起,硬往下按去,一捧飛灰灌進嘴裡,還沒嚐到滋味就滑入腹中。
“吃,吃了之後你就什麼都不記得了,等傀儡術解開,你再來……找我,我叫……”
腹中突然開始劇痛,痛得眼淚水都要流出來,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可斷斷續續聽不出個所以然,管不平的笑臉成了她最後的記憶,眼前驀地一黑,意識抽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