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容易，做者難，在這烏漆麻黑的夜裡，雖然有着人工火焰，金小曲還是好幾次不小心踩到奈天，在最後一次幾乎半隻腳都與對方皮膚親密接觸時，奈天終於停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是囧到極點了，之前還沒什麼，自從身邊有了個大活人之後，她就壓根不敢離得太遠。但火光畢竟有限的，在黑暗裡待久了，人會產生幻覺，總感到黑暗之處會蹦出個什麼鬼東西來，所以情不自禁的越走越近。
奈天也不走了，火焰在他的臉旁飄蕩，形成一半光明一半陰影：“你在怕什麼？”
“沒，沒怕什麼，大人，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鬼神之說……”
能不能換個正常點的凡人來陪她走夜路？金小曲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清楚，但是看見奈天神情古怪，緊張得要叫出來，“我不是那個意思，神是有的，但鬼沒有”
仙佛在上，小鬼退散，她怎能忘記眼神還有一尊大神？
此刻的大神目光閃爍，平靜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冰冷之外的表情：“有光即有影，有鬼才有神，神有多大，鬼就有多大。有件事我想應該告訴你，在這萬千傀儡陣裡，鬼怪絕對有，而且恐怕不止一兩個。”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起來，金小曲臉都綠了，回頭四下看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麼異常之物，卻仍心有餘悸的縮了過來。
“大人……”
“恩？”
“夜已深，咱們還得趕路，有些話要不等天明瞭再說？”
“恩。”
奈天總算沒有繼續那個話題，手中的火焰從兩朵變成四朵，周圍方圓十幾米都能看見。見他這樣，金小曲也沒有作聲，乖乖的跟着後面，既不太靠近，也不離得太遠，就像影子，漸漸同步。
這一走就是整整一個夜晚，等好不容易天亮起來，結果周圍還是紅色的溝渠和亂石，若不是金小曲對奈天的本事足夠信任，只怕會以爲他們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大人，能出得去嗎？”
又餓又累，金小曲動了動開始乾裂的嘴，若是誰能變出一張牀，再來幾碗飯，她一定什麼條件都能答應。而與她相反的，奈天依然步伐輕鬆，帶了一整夜的路也不見疲色，差別不是一點兩點。
羨慕嫉妒恨啊……
爲什麼每次遇到他時，自己都會這麼狼狽？思緒一下子回到墜的那個夜晚，若不是爲了救他，她又怎麼會鬼迷心竅的來到這裡？而上次龍姬子施法助自己下凡，也是因爲他，才害得她掃山守山整整一年。
真是越想越糾結……
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奈天回過頭，在兩人目光即將交匯的一剎那，金小曲立刻變了笑臉：“大人，您還沒有說說這萬千傀儡陣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道畢仙師，他怎麼會突然變成那樣？“
“應該是有人混進來，在觀禮的仙人們身上做了手腳。”
奈天終於停了下來，坐於原地休息，金小曲立刻靠了過去，因爲想探聽消息，眼神極盡諂滿巴結：“能讓這麼多人不知不覺受控，那個人一定非常厲害。”
“誰對你說他們是被人控制了？”奈天淡淡看了她一眼，發現語病。
“這個……”金小曲一下就噎住了，腦中有東西閃過，卻什麼也記不起來，“大人不是說這是傀儡陣嗎，既然是傀儡，就一定有個牽線的人在控制這裡的一舉一動。”
“的確有人在控制這裡，若是一般的傀儡陣，只需毀了便可。但這萬千傀儡陣，卻是由今日上山的仙人們組成，而且到底有多少其他人被牽扯進來，在沒有遇到陣眼，查明清楚之前，不可輕易動手。”
“原來如此，不過大人剛剛說的可是今日？”金小曲聽的仔細，一下子發現他話裡說不通的地方。
“是今日。”奈天擡頭看來，淡淡一瞥，目光平和了許多，“雖然這裡是萬千傀儡陣，但我們實際上還在執神山，入陣之後，陣中之人便於外界隔絕起來。對於陣外的人而言，我們甚至可能一動不曾動過，所以時間也自然停留在今天。”
什麼？難道她昨天一整個晚上都白走了？
晴天一霹靂，身心俱疲，這永無止境的路，到底何時纔會是盡頭？
“走，找到其他人，或者找到陣眼就能出去。”
“可是大人，我好暈啊，能不能再多歇息一會兒？”
奈天本來已經起了身，聽了她的話卻並沒有立刻走人，金小曲被打擊嚴重，隱隱之間居然有些撒嬌與無賴。既然走也是原地，不走也是在原地，她沒有人家那麼好的體力與修爲，再走下去遲早虛脫。
“聽說以前也有不少仙人，因爲修爲不精，困死在各種陣中，百年之後方能被人發現，卻只剩下皚皚白骨。”
“大人等等，我突然又不暈了”
一路小跑，金小曲追了上去，在趕上奈天的一剎那，無意中發現他眉宇之間居然帶着笑意，冰冷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瓦解，可是等她再去看時，卻又回覆了平靜。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
金小曲一個勁的在心中畫圈圈，將他從上到下打入壞人一列，堂堂神君，居然也會被困在這種陣法裡面，她還一直以爲他有多麼了不起，差點就當萬能的神一樣膜拜。
“注意腳下，不要以爲這裡是普通的河道。”
在自己罵他最兇時，奈天忽然停了下來，前面的河道豁然變寬，河牀中間有幾塊被巨石壓過的大印子，但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常。
眼前的場面總算有了一絲變化，金小曲按奈住激動，不解道，“這河水乾成這樣起碼也要百年，不知這下面有什麼？”
“想知道？”看着她，奈天的表情怪怪的，指尖一指，岸邊的亂石飛了起來。
頭一塊石頭撞下去，乾涸的河牀深陷了一個大洞，再砸了一下，居然形成裂紋一下分開。分開之後，河牀下面傳來類似人類打嗝的聲音，然後聲音越來越像，河面上溢出一些紅色的水漬，還未開清楚，整塊砸過的河牀都塌了。
“好惡心”
一塌之下，河牀下面涌上來的都是粘稠紅色液體，汩汩泛着氣泡，就像煮沸的血漿。還好她之前沒有想不開的走到河裡面卻，不然說不定早就被這些黏糊糊的東西給扯下去。
“不要胡思亂想，走路一心一意。”
奈天的聲音淡淡傳來，目不斜視的從河邊走過，金小曲小身板抖了一下，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讀取人心的能力，但這個問題還沒有弄清楚，她就被前面突然發生的一幕驚呆了。
原本空無一人的沙地上，一點一滴浮現出一個人影，就像是一部老電影，撥開迷霧，那個人就這麼慢慢走出來。
剛意識到他們即將遇到第三個人時，金小曲緊張的心都跳到嗓子眼裡，但是等她看清楚那是什麼人時，心中狂喜，歡呼着朝前飛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