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之下比她想象的要寬廣得多，小小的河牀下面居然是一個巨大的地縫，淡淡的銀光從地縫之中的石壁泛起，料想是些螢石或者浮游生物之類的東西，總之，只要不是隔得太遠，以她的目力還是勉強能夠看見。
水下的環境也沒有想象中的糟糕，裂縫之下的水也是清澈的，金小曲假想了一下，如果這裡的水也是血紅的，只怕這片裂縫瞬間就會變成了一張被撕裂的大嘴，張牙舞爪要將活人吞掉。
但有的時候命運是很奇特的，一旦你想到什麼，那件事情就偏偏發生了。
就在她爲自己的想象力一陣惡寒的時候，身後的光線突然開始變暗，猛一回頭，居然發現他們頭頂上的水面被什麼巨大的東西遮蓋住了。
“遊，別回頭，污穢來了。”
那居然是一大片紅色血漿，像有生命似的，一路狂追而來。金小曲嚇得小臉都青了，顧不得下面的地縫有多麼駭人，跟着炎離就鑽了進去。
這一遊就不知道遊了多遠，地縫不是直線的，時而往下，時而又往上，後面的退路被阻截，血漿不斷，跟着他們跑了至少一個時辰，才漸漸有迴轉的趨勢。
“看那裡，上去。”
不知何時，頭頂突然再次出現亮光，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瓶口大的圓，雖然小，卻給人無限希望。金小曲拼了吃奶的勁兒往上游，遊得手腳都開始發軟抽筋了，才發現那原來是一個圓形的洞。
“上去”
炎離在後面推了一把，將她直接頂飛出去，到了外面居然是片乾淨的空地，她趴在地上呼呼喘氣時，炎離也從水下出來了。
“大人，這是哪兒？”
緩了一會兒，人總算提上勁，金小曲四處打量了一下，居然發現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
“這裡是執神山……”炎離的臉色十分難看，不知是不是方纔在水下游水虛脫造成的，“這裡應該是執神山的後面，前面那座是執神殿。”
“難道我們出來了？”
果然看見了熟悉的景物，金小曲大喜，可是炎離的神色並未輕鬆，他朝四周仔細打量一圈，道，“應該還沒出來，不然那滿山的仙人都跑哪裡去了？”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的確，仙道大會來了那麼多神仙，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走掉，而且就算他們走了，那至少山上的仙鶴神鳥什麼的也能看見幾只，但是現在，除了山石還是山石，周圍空寂得儼然就是一處無人之境。
“我們到前殿去，看能不能找到神君。”
兩人輕車熟路的往回趕，很回到執神殿前的比武場上，那裡果然沒有任何人的蹤影，不僅如此，之前各殿弟子們忙活了半年才佈置得體的場地也是一片荒蕪，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跑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了。
沒有人的地方自然沒有聲音，炎離腳不沾地，幾乎不會發出聲響，唯有金小曲走在石階上發出的踏踏聲，分外的清楚。這一走一直到了執神殿，眼看着殿門就在前面，炎離卻忽然停住腳步轉個身，拉着她往一旁躲去。
“小心，有人”
炎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金小曲貓下腰，同他一道朝裡看去。
執神殿內也是空蕩蕩的，但是最上面的神座上卻靜坐着一個人。那人微垂頭，不能看清臉，烏黑的長髮隨意披散，一直垂到身上的黑金戰甲上，人雖沒有動，但氣勢卻無比驚人。
“是神君。”
炎離在旁小聲道出了那人的身份，金小曲暗暗點頭，畢竟這裡除了他，還有誰能同樣擁有這般氣勢？
“可他怎麼不動？”
“不知道，走近些再看。”
他們從殿下一路走來，炎離雖然無聲無息，但金小曲卻無法掩蓋自己的形跡，但奇怪的是，一直等他們走到了神座的前面，奈天依然沒有動作，就連發絲也沒有飄動，儼然就是一座雕塑。
“不會是假人？可這也太像真的了。”
開始懷疑眼前並非真人，金小曲情不自禁的把手伸了上去，但是還沒有碰到他，就聽見炎離猛地大呼一聲，自己整個人往前飛了出去。
“小心”
奈天的身影慢慢放大，越來越大，就在她要撞到他的身上時，那座原以爲是雕像的人卻忽然動了起來，堅毅的下巴慢慢擡起，露出一雙幽暗深沉的眼睛。
金小曲一開始就被這雙眼睛驚到了，她居然從這雙眼平靜無波的眼裡看到了自己，不僅如此，她甚至連身後的炎離也一併看見了。
只見當自己飛身向前時，身後的炎離也同時飛了起來，不過在飛的過程當中，他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樣綠色的管型物，那東西被他揮舞着帶出紫光，直直朝前劈去。
那居然是她遺失已久的紫金笛
“炎離”
情急之下，金小曲已經不知道自己喊的是什麼，她無法想象爲什麼炎離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向奈天下手，但是眼看着紫金笛就要刺向他的眼睛，她還是情不自禁的叫了起來。
“奈天小心”
一道勁風擦過自己的身體，她又一次飛了起來，上身被緊緊箍在奈天懷裡，兩個人一起往後飛去。
“金小曲，小心那個人”
炎離在後面大叫，金小曲能夠聽出他聲音的焦急，卻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記憶一瞬間回到墜的那個晚上，那時候自己抱住對方的大腿求他不要跳，可現在……
“該讓人小心的，是你。”
一道聲音冷冷從頭上傳來，感覺到身前之人胸口輕輕震動，金小曲抑制不住衝動回過頭。炎離就站在離他們不到一丈的地方，握着紫金笛的手捏變形，他的眼中充滿了血絲，憤怒的火焰從眼中噴灑出來。
“惡人，受死”
一道紫光暴起，紫金笛被他當成暗器扔了過來，金小曲爲自己的寶物暗暗委屈，可是電光閃過之後，卻根本不見笛子的影子，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捧紫煙，帶着不祥之氣的毒氣朝着他們二人鋪天蓋地而來。
“同一種招式，還想來第二遍？”
奈天根本就沒有動，右手一揮，紫煙被吹得一乾二淨，炎離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他朝金小曲看了一眼，忽然冷哼一聲，整個人一縮，隨着紫煙慢慢淡漠開去。
“怎麼回事？人呢？”
有沒有搞錯，弄那麼大的陣勢，他居然逃跑了？
金小曲難以置信的看着空無一人的大殿，心中很難將剛纔的一幕串聯起來，此刻她還在奈天懷中，感覺身後灼熱的體溫，突然意識到什麼，驚呼一聲跳了起來。
“神君大人，炎……道子大人他是怎麼回事？”
“你還認爲他是道子？”奈天神色如常，那身戰衣像是皮膚一樣融進他的身體裡面，“道子在執神山上已經上千年，他的一舉一動，本尊都看得出來。剛纔那人用了最明顯障眼法，但混進來的目的卻不簡單，我只是稍加試探，他就露出破綻”
上千年……
金小曲突然想起真正的炎離，難道炎離之前混進來，他就沒有被發現嗎？奈天的話語透着絕對的自信，神情不容置疑，事到如此，她只能勉強相信是炎離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有套神奇秘法矇混過關。
“那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折騰了這麼久，居然還是在萬千傀儡陣裡，雖然這裡的一切都是幻境，但幻覺如此之真，以至於她現在的衣服都是溼的。金小曲可憐兮兮的看向奈天，希望他能有什麼法子，但哪隻看了他許久，卻只盼來了一個字。
“等。”
“等什麼？”
“等了才知道。”
“好，那就等一等，不過大人……”奈天冷冰冰的，比湘子還要難以接觸，金小曲猶豫掙扎了一會兒，咬牙道，“大人，我想去換身衣服，現在的樣子很難受。”
豈止是難受，她簡直餿掉了。
剛纔一陣摸爬滾打，她的衣服上面全是粘噠噠的不明物體，聞上去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更別提摸上去。
“我去去就回”
真是一刻都不能忍，說完她就轉身往外走去，只要回到衡陽殿，取回衣服，她就解脫了。但是奈天的聲音很從後面傳來，仔細一聽，居然有幾分急切。
“你要去哪裡換？”
“千姝院啊。”
“你認爲在幻境裡的千姝院，會和真實的千姝院一樣？”
金小曲不懂他的意思，卻也停了下來，擡頭見他露出古怪的表情，傻乎乎問道，“難道不一樣嗎？”
這一瞬間，她真的看到奈天露出一絲正常人的表情，緊繃的臉有了一絲無奈，也有一些代表惱羞的東西。
“佈陣之人，能夠清楚的看見你我，你要是在這裡換衣服，那他……”
“停，別說了”這麼會這樣，金小曲頓時漲紅了臉，“那怎麼辦？”
“若實在忍無可忍……”
奈天從殿上走了下來，一直到金小曲身邊才停下，目光在被溼衣貼緊的妙曼身體上停了一下，道，“我在這裡佈陣，你在陣中更衣，好了便告訴我。”
這話若是從其他人嘴裡說出來，金小曲一定會當他是色狼，可偏偏奈天是個嚴肅得令人髮指的人，所以她的臉雖然紅透了卻依舊點了頭，然後見他默默背過身，一道藍光漸漸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