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歡半愛
炎涼一氣之下頭也不回的回了辦公室,雖姿態決絕,但其實一直都在側耳聽着他是否跟在自己身後。回到辦公室,炎涼二話不說就要反手關上門,在她預料之中——下一秒門就被人從外頭輕鬆地格住。
門外的蔣彧南一臉坦然:“不會真生氣了吧?”
“……”
“就因爲一個保安?”蔣彧南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
炎涼看看這樣的他,咬了咬牙略顯遲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麼在乎些:“蔣總這麼忙,出差這麼久連一個電話都不打回來。現在我也挺忙的,還請蔣總別打攪。”
再如何掩飾,也掩飾不了她語氣裡的嗔意,這樣的口是心非看得蔣彧南不由自主的眯起眼微微一笑:“這不是一回國就飛奔來找你了麼?”
炎涼不由回憶起方纔在感應門外看見他突然出現時、她那急速跳躍的心跳——顯然這個以行動證明的答案,還是挺令她滿意的。
她抵住門板的力氣稍減,蔣彧南已順勢閃身進來,手在她腰間一攬,二人便胸膛緊貼,炎涼意思意思地掙了掙,便也沉默的就範,聽他問:“還有多久才能走?”
炎涼回頭看看滿桌文件,估算下:“大概一個小時。”
他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一副舟車勞頓的樣子,語氣裡難得的溫柔估計也是因爲過於疲憊,可又抱得她極緊,炎涼在他的桎梏下艱難的仰頭,看看他:“要不你先回家?”
他蹭着她的額角點了點頭,卻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迷戀着不願分開似的,又抱了會兒才撒手:“我在沙發上睡會兒,忙完了記得叫醒我。”
說着真就轉身走向角落的沙發。
180幾公分的個子往那長沙發上一躺,半點餘裕都不剩,蔣彧南只能微微蜷縮着身體,看起來就像只大型但溫順的犬類,給人一種想要呵護但又心存忌憚的感覺,炎涼見他沉沉的閉上眼,這才收心回到辦公桌……
牆角的時鐘無聲的走着。
辦公室始終亮如白晝。散落而下的光線映着伏案忙碌的炎涼,在辦公桌上拉出一道妙然剪影。
窗外的夜色由淺轉深,深到極致又漸漸透出曙光——
天亮了。
終於忙完了的炎涼長舒一口氣合上電腦,捏着眉心閉着眼養了養神,突然就動作一滯——這纔想起辦公室裡還有一人。
睜眼望向沙發,蔣彧南還睡在那兒,依稀可見睡夢中也嚴肅的蹙着的眉心,炎涼順眼看看鐘——不知不覺間竟已過去五個小時。
炎涼伸個懶腰,輕手輕腳的起身過去,想要拍他的肩叫醒他,心念一動間卻改了主意,改而蹲在沙發旁,細細地觀察他。
炎涼似乎從沒見過他的睡容,他幾乎每一次都比她先醒。他的這副樣子對炎涼來說極其陌生,以至於她看着看着,已經忍不住傾身過去,想要以吻撫平他眉心的戾氣。
雙脣一碰上他的眉心,蔣彧南就霍然睜開眼睛。
即使是夢裡也這般警覺——
炎涼不期然間對上那雙滿是戒備的眼,忽的竟有些慌了,她支起身體,轉眼就坐到了一旁的單人沙發上,蔣彧南此時也已恢復那淺淺笑容,擡手摸摸眉心,略顯失落的說:“早知道我就裝睡了。”
見炎涼沒有搭腔,他穿好西服外套直接來到她面前,一手撐在沙發背上,一手撩起她的下巴:“怎麼又擺起一副臭臉?”
炎涼看着面前這張溫柔的臉,腦中卻是他方纔那雙霍然睜開的滿是戒備的眼,女人特有的第六感
令她實在笑不出,隻眼一低,問:“我們現在……到底算個什麼關係?”
蔣彧南一愣。
遲遲沒得到回答的炎涼擡頭看他,這個男人的這副樣子看得她心中驀地一緊,頓了頓,試探地問:“牀伴?”
她話音一落就看見蔣彧南的眉心狠狠一皺。
炎涼完全猜不透這副表情背後隱藏的深意了,只見他看了看她,繼而十分嚴肅的扯了扯嘴角:“你覺得我會爲了一個牀伴花大把的時間和精力,擔心你和別的男人有染,由着你發脾氣,聽你一遍一遍的抱怨,討好你的父親,應付你的姐姐,大晚上的跑來接你?”
“……”
炎涼不是沒見過他暴怒的樣子,卻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一個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歷來沒有事情能夠將其難倒的蔣彧南,似乎敗在了女人的患得患失之下。
“還是我應該理解成,陷入熱戀的女人都會這樣患得患失?”蔣彧南低聲說。
這回,換炎涼愣住。
“我……”
炎涼不知如何說下去,張了張嘴又索性收聲,起身去拿了自己的包,這就朝門邊走去:“走吧!”
蔣彧南看着她背影,眸光幾度閃爍。他並沒有急着跟上,而是給李秘書打了個電話,邊囑咐李秘書做件事,邊擡步走向門邊。
此時已是清晨,蔣彧南負責開車,炎涼坐在副駕駛座上閉着眼。
若回去補眠,也只能睡一個多小時,炎涼估摸着回家洗漱一下再吃個早餐之後就可以直接回來上班了。
迷迷糊糊的快要陷入淺眠時,炎涼被手機鈴聲吵醒,驚醒過來才聽出這並非她的手機鈴聲,眯開眼瞧瞧身旁——蔣彧南正掛上藍牙,接聽手機。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蔣彧南只頤指氣使的“嗯”了一聲便掛斷電話。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急轉彎就將車拐到了反向車道。
這突然變了方向的行駛令炎涼好半天都沒摸出個所以然:“不回家了?”
蔣彧南的聲線略顯緊繃:“先去個地方。”
炎涼直覺的聯想到他剛纔接聽的電話,不由問:“剛誰打來的?”
“李秘書。”
他這般嚴肅的模樣令炎涼頓時失了繼續交談的興致,悠悠的側靠回窗邊,能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
不知何時,車子猛地一剎住。
半睡半醒間的炎涼好不容易蓄滿了的睡意一下子就被車身的顛簸給震散,她睜開眼下意識的看看窗外。
路邊行人稀少,車也不多,臨街的店鋪也都門閘緊關——
也並非所有店鋪都關着,有一家店鋪的門閘剛剛被服務生打開,已徐緩的升起了一半。
這邊廂,蔣彧南提醒道:“下車。”
那家店鋪的服務生還在焦急的等着門閘全部升起,炎涼已經被蔣彧南拉了過去。
服務員看見他倆,立即叫了聲:“蔣先生?”
炎涼在看清店鋪的招牌時,徹底的醒了。
也徹底的糊塗了。
這是一家以婚戒定製而聞名的珠寶店。非營業時間裡,服務員急急忙忙的開門營業,且只專門接待這對男女。
炎涼驚訝的目光在店鋪招牌與蔣彧南一臉的篤定表情之間徘徊又徘徊,在她還沒理清頭緒、更沒來得及說半個字之前,蔣彧南已將她拉進店裡。
身後的服務員趕緊小跑着趕超這二人,開啓成排的展櫃燈。另一個尾隨在蔣彧南與炎涼身後的服務生則柔聲解釋道:“由於李先生是臨時告知,兩克拉以上的,我們同事已經去保險庫那兒取了,還請您再等一刻鐘。”
炎涼站在璀璨奪目的展櫃前,腦中一片空白,那邊廂,蔣彧南已經挑了兩款戒指,由服務生拿出展櫃。
蔣彧南拿起其中一枚,看了看之後似乎挺滿意,目光便轉向了炎涼。
炎涼皺着眉看看被遞到自己眼皮底下的那枚戒指,又擡頭看看蔣彧南——
她看到蔣彧南薄脣微啓,徐徐的說出三個字。
炎涼確實在等這個男人對自己說三個字。
可是——絕非他此時此刻脫口而出的這三個:
“訂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