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希望自己的眼睛只是一時被太陽光刺到,希望宿舍裡看到的牆上的年怪只是眼花了。柏油路不是很平,很多地方都是坑坑坑窪窪的。我騎着自行車在這些坑坑窪窪間拐來拐去。
我忽然間感到後背一陣發涼。有呼吸聲傳來。我回頭去看,後座上坐着個東西,看不太真切。我連忙從車子上跳下來。這次看清楚了,什麼都沒有。
我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了。又騎上車子繼續往前走。上了車子,那呼吸聲又響起。而且這次,我明顯感到自行車後面有了重量,一定有東西在我自會車後座上。
我再次下來,再次什麼都沒有看見。幻覺,一定是幻覺。我的情形,和王開一樣。王開出現了那一次幻覺之後,好像沒再發生什麼事,那麼,我也會好起來的。想到好起來,我就想起了李海南他們幾個現在的狀況,現在,也好不到哪兒去。
很快就到後魯北地了。我碰見了一個老熟人,黃仙。
我說黃仙你大清早的怎麼有空出來,不好好修煉了?
黃仙說出來看看三彪,沒想到你就過來了。
三彪聽到黃仙的說話聲說:“黃爺爺別掛念,我好着哪。”
黃仙嗯嗯着說,那就好,那就好啊。
黃仙,你看看我周邊有人沒?
黃仙搖搖頭說,沒,就你自己,我和三彪,現在都不算人。
呃,我是問下,我身邊有鬼沒?
黃仙笑着說也沒有,我和三彪,不人不鬼的。
別的有沒有,年怪有沒有,我着急地問。這工夫他還和我開玩笑。
黃仙說什麼都沒有,你怎麼了揚子。
“呃,沒什麼,”我說。既然什麼都沒有,那確定就是我產生幻覺了。但願就這一次,和王開一樣,如果總產生幻覺,我整個人都會崩潰的。正想着就聽見黃仙說揚子,你趕緊的回家,恐怕要有事兒,我閃了。
黃仙說着就不見了。什麼事兒搞得神經兮兮,慌慌張張的。我回頭看了看,東邊天上,一大片黑氣嗚嗚地飄過來。媽呀,不會要下大雨了吧。看看太陽還在。黑氣就那麼一片。
烏雲還遠,我就感到了陣陣的寒意。騎上車子就往家趕。我現在看東西,就像是戴了墨鏡一樣光線有點兒暗。所以也搞不真切那是什麼東西。沒主意就聽過路人的意見,況且黃仙還算熟識。所他說叫我趕緊回家我就加足了勁兒蹬着車子往家趕。
那黑氣好像是衝我來的。我本來已經在往南走了,那黑氣斜刺裡朝南面截過來。三彪感覺到我的急切,問我:“揚子,什麼東西,把黃爺嚇的馬上開溜了?”
就是一片黑氣,老大一團,有咱們村子那麼一片面積。我說。
是雲彩還是邪氣啊?三彪說,邪氣沒這麼厲害的吧,那還不是過一路死亡一路。
看不真切,不像雲彩,我說。好像是衝我來的。
我一路騎車到家,那黑氣就一路追到我們村,就停留在我村的上
方,那麼大一片。黑壓壓的看着都嚇人。空氣的溫度,一下子降了不少。我急急慌慌進了院子。我爸問我怎麼回來了,還慌成這樣?
我指着越來越低的那片黑氣問我爸:“那片黑雲,怎麼那麼奇怪?”
我爸順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說:“哪有云啊,晴得好好的天。”
我明白了,這黑氣,絕對不是雲彩,我爸是看不見的紮好車子,我對我爸說:“我現在可能也受那太歲的影響了,可能產生的幻覺。”
趕緊去醫院看看,我爸說,這可耽誤不得,走,我拿上錢,我們馬上就去。
我說不用了爸,我同學王開出現過這種情況,就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能好起來。再說這醫院裡,也不一定能治得了這個。我躺牀上歇一會兒。
我爸擔心地說,行嗎?還是去醫院保險些。
我說沒事的,我睡一覺歇兩天就好了,這些天碰到的事兒太多了吧。
我爸說行吧,感覺不得勁兒你吭聲,先歇着吧。
我回到小屋,關上門,就躺牀上。屋裡突然又暗了很多。本來我就覺得,這大晴天的比平常暗了不少。彷彿是一片雲,直接蓋了過來,把小屋罩在裡面。
沙沙的聲音又響起來,牆上,又突現了年怪的臉。那張臉,就像一幅畫,畫在牆上,然後來回搖,像是要努力從牆面上掙脫出來。
我努力告訴自己,這是幻覺,冷靜,一定要冷靜。我把臉斜朝下方,埋在枕頭裡,儘量不去看它。沙沙的聲音還在響着,我沒法安靜下來。於是伸出一隻手去摸發出聲音的牆面。
只要不是深度幻覺,連觸覺都不真實了,我就只能摸到一面牆,摸不到其他的東西。如果是深度幻覺,那絕對是致命的,因爲你根本分不清真的和假的。
我伸出手的時候,還沒摸到牆,卻摸到了一隻手。我當時伸的是右手,趕緊去找自己的左手,左手就放在牀上,我確定那手,不是我自己的。
心裡一驚,我轉起頭來,看到一隻白晰的手。我一下子坐了起來,看見一個年輕女人,就站在我屋裡。我把她從頭看到腳,有點兒印像:“你是葛村的那個老師?”
那女人點點頭,而且還帶着笑說:“是的,謝謝你找到兇手,也幫我們除了兇手。”
我謙虛地說:“不用謝,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其實好像是夏落指的路,葉朝和郭局帶人去幹掉的,我只不過在一邊跟着,沒我啥事兒。
那女人聲音甜甜地說:“不過有件事,還得麻煩你,我們這幾百號人,都是百姓人家,不想在世上害人的,可是我們沒地方去,你幫人幫到底,送我們去該去的地方吧。”
這,我有些危難,你們這麼多人,也不是偷偷摸摸就能送走的啊。我是送過幾個人,那數量少。偷偷過去,搶過大門,人家也不追究。可你們這麼多。人家不可能輕易放過去的。
那女人說:“我們這麼多人,自願要走,絕對是一件好事,若是執意不肯走,那纔會爲
害人間的。”
我點點頭說:“你們都是好人,可是那天,葉朝不是找了個和尚超度了你們嗎?”
那和尚死了。女人淡淡地說道。
“死了?怎麼死的?”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我沒見過那和尚,我能感覺出來,和尚的死,一定和麪前這個女人有關。
“他一個在那兒嘰咕了半天,我們一個魂也沒走掉。都說是他耽誤了我們的事兒,所以夜裡就去那廟裡找到他,勒死了。”女人說,好像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兒,“這麼多人,我勸也不能都勸得住,所以我必須想辦法趕緊帶他們走,不能徘徊在這陽世間,時間長了,會根本不聽我勸的。她們會瘋狂。”
我送你們去,我說。天一黑就出發,在天黑之前,你勸好這些人,千萬別在這兒顯現異常。
不是我英勇,我若不去,她們不走。我們這一帶都得遭殃。
女人說行,一言爲定。
上午,我好好睡了一覺。再也沒有出現那種幻覺。吃過午飯,葉朝又來找我。我問他我那幾個同學怎麼樣了。葉朝說沒事兒,醫院裡說是血液裡含了某種東西,住幾天院就會好起來。
我對葉朝說,我早上也產生幻覺了,不過現在好多了,弄不好也得去醫院。
葉朝說揚子你的事兒我問了,醫生說他們幾個的情況,並不十分嚴重,如果你食用的量比他們小的多,過兩天就好了,不會有太大的事。當然,我沒對醫生講明是吸食了太歲血水,只說不知道吃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
我說最主要的,還是年怪不在了,如果年怪還在,醫院裡也不一定能看的好。
葉朝點着頭,對我說遠城邊上那個廟裡的和尚死了。
我說知道了,那天夜裡,你明明說要認認真真辦的,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不當回事兒。
葉朝說不是我不當回事兒,介入的人一多,各方面就扯皮了。來了那麼多武警,驚動方方面面的領導。當時有個熟悉的老法師沒找到。找一羣來根本就不被允許。就找一個和尚,還好說歹說呢。
我知道這樣的事兒,本來死幾百號人就夠那些頭頭腦腦們喝一壺的,不可能有心情再叫你做法超度什麼的。這事兒還真不能怪葉朝什麼。
他們來找我了,我對葉朝說。
誰?葛村幾百號人?葉朝問。怪不得,你們這村上黑氣迷漫的,我正說發生了什麼大事呢。你能送走他們嗎?
我嘆了口氣,送不走也得送。砸在我手裡就沒辦法了。這麼多亡魂,留在我們這兒不走,非出大事兒不可。
葉朝說我來就是給你提個醒,就怕那些找來對你不利。你送亡魂這事兒,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李海南他們幾個,住幾天院就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你有事打我電話。
葉朝說完,把他的電話號碼寫給我。再三叫我自己小心點兒,別在那邊逗留。然後葉朝就回了。
下午,我就在村裡轉悠着提神,對晚上的事兒,我是忐忑不安又不能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