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毛江來到圈叔家裡。進入一間偏房。因爲深夜突然發生的事兒,所以除了他們家裡人,沒有外人。老奶奶躺在牀上,一動也不動,呼吸倒還有。我懷疑她是睡着了。
在這間偏房裡,我沒看出什麼異樣,也沒產生那種有不乾淨的東西在的感覺。我望望圈叔和圈嬸:“老奶奶看起來睡的好好的,發生了什麼事情?”
圈叔說:“一個小時前,老太太突然大叫兩聲,我和你嬸不在這屋,聽見叫聲,我就連忙趕了過來。我趕到這屋裡時,老太太就不怎麼叫了,顯得有氣無力的,連動都不動一下。”
我看了一眼圈叔和圈嬸:“那你們還不趕緊送醫院,就去我家等我啊?”
我說這話時,語氣十分不滿。在農村有一小部分人,根本不把老人的事兒當個事兒。小孩子有個頭疼發燒的,那是慌得不得了。村裡不行去鎮裡,鎮裡一下子看不好馬上去縣城。老年人有個病什麼的,一般都在村衛生室裡耗着。一幅不急不躁的樣子。
圈叔說高揚,你把你叔看成啥人了,這不是去醫院的事兒。主要是你奶奶,一會兒小聲嘟噥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你奶奶看起來好好的。你叫叔怎麼辦,去醫院,這還不被當成精神病啊?這明顯就是撞邪了,所以纔去你家等你。
我和毛江對視一眼,青青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我們立即就想到了胡素素的死。想到了食魂獸。這東西沒有走,還留在我們村子裡。三姐夫說過,它會活躍一些日子,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那得多少人死於非命。
況且這東西,我們還對付不了。我看看青青,青青就出去了。這時候老太太嘴動了動,說了兩遍:“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圈叔和圈嬸望望我。我望望毛江。毛江一臉的沒奈何。然後就走出屋子。圈叔和圈嬸要送到外面。我攔了他們一下說:“不用送了,他也沒轍,這東西太厲害了。”
如果有一點兒轍的話,胡素素就不會送了命。後來毛江勸我說,胡素素的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像她那樣提心吊膽地活着,而且隨時都會死去,比死了更難過。
圈叔和圈嬸無助地看向我。我連忙避開他們的目光。我現在的悲傷,比他們大的多。雖然我和胡素素相識相聚的時間不長。畢竟她是第一個與我同牀共枕的女孩兒。如果可能,我恨不得逮着食魂獸給一刀一刀剁了。可是現在,我連看見都看不見。
現在這食魂獸,明明就在村裡一老奶奶身上,我能怎麼着,總不能把老奶奶給剁了吧。
青青出去請三姐夫了。毛江肯定在院子里布陣。雖然那陣法,並不強悍,但有陣法在,我們還能看見一個透明豬,沒了陣法,我們就是瞎子,只能任由那東西的進攻。
圈叔聽到了毛江在院子裡的腳步聲,輕輕問我:“跟你來的那個人沒走,在院子裡做什麼?”
老奶奶接過圈叔的話說:“在佈陣唄,還能做啥,想抓住我。”
站在老奶奶牀邊的我們三個人都吃了一驚。老奶奶說的話,不是老奶奶的意思。是食魂獸藉着老奶奶的嘴在說
話。驚過之後,圈嬸試探着問道:“你是誰,爲什麼要禍害我們家?”
老奶奶張着沒牙的嘴笑:“我餓了就得吃東西,說什麼禍害你們家。我就是以人類的靈魂爲食的,不吃就得餓死,就像你們餓了要吃飯一樣,你們能不吃飯嗎?你們吃雞的時候,會認爲自己是在禍害一隻雞嗎?”
食魂獸的話,讓我們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我想不明白,食魂獸這會兒,爲什麼這麼願意和我們談論這些。當初在胡素素身上,是沒怎麼和我們說話的。
我對食魂獸說:“七十二妖,人爲第一妖,你卻以人的靈魂爲食,這是有違天理的,怎麼可能有你這樣的東西存在下來?”
老奶奶嘎嘎地笑:“那獅子老虎呢,也有違天理嗎?”
我搖搖頭說:“那不同,人們至少可以反擊,可以避開它們。”
老奶奶吧咂吧咂嘴說:“是你們先做了有違天理的事兒,才把我喚醒的。那個狐妖和人交合過,不知道什麼原因變成了普通人。我本來處理休眠時期,是她接二連三地在我身邊誘惑我。那麼香噴噴的美味在我鼻子底下來回晃動,我能不醒過來嗎?我能不大吃一頓嗎?所以說到底,我的存在,是你們自作的。你們不自作,我永遠也不會醒過來。”
怎麼會兒這樣,這樣說起來,如果食魂獸不除,那就是我害了全村的人。
老太太突然閉嘴了。接着就感覺一陣風,朝我撲來。這股風還沒到我身上,我身上也有一股風,前撲去。從老太太身上撲出的那股風,直接就卷向門外。
那風到了門外之後,就一下子安靜了。圈叔和圈嬸臉上露出驚奇的表情。然後看看老太太,撲上去大叫。不用看就知道,老太太已經死了。這個來之後我就知道,我們阻擋不了食魂獸。
我跟着衝向院子裡,因爲毛江,也許很需要我幫忙。院子裡本來是黑的。我一衝出屋子,就衝進了毛江的陣法中。眼前突然就出現一片火光。毛江的符紙,在熊熊燃燒。
一頭透明豬正躲避着毛江雙手裡不斷搓出的火團,伺機朝毛江進攻着。毛江不停地搓出火團。這頭透明豬,現在該叫它食魂獸,並不迎着毛江的火團往上衝,上次吃了點兒虧,這次學精了。
毛江的符紙,並沒有多少。昨天夜裡剛大量使用一回,這次又是大量使用,所以剩下的很有限了。毛江搓出火團的速度越來越慢。他不是力氣不支,而是在節約着用符紙。
我想起這食魂獸,這兩次沒把我怎麼樣。雖然我奈何不了它,但每一次它對我造成威脅時,總會有那個不知道的伴魂替我解圍。想到這又想到胡素素。我朝那食魂獸衝出兩步,一腳飛踢過去。
我這一次是偷襲,而且用了全力。食魂獸也沒怎麼防備,在我看來,一定能把它踢飛老遠。不過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這一腳踢空了,如同踢到空氣上,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我愣在那兒。毛江喊道:“高揚,別走神兒。”
毛江喊我的時候,食魂獸調頭朝我撞過來。毛江正一心一意地搓着火團進攻着食魂獸。我當時也
沒多想,我踢不着它,它肯定也撞不着我。然而我錯了,它不但撞了我,而且好大力,一下子就把我撞翻在地。
然後碩大的身子朝我壓過來,這要是被壓上,不死也得去小半條命。毛江把所有的火團都搓出來。鋪天蓋地的,有的直接就打在我身上。有的打在食魂獸身上。打在我身上的,我竟然沒什麼感覺。倒是打在食魂獸身上的,痛得它嗷嗷直叫。
食魂獸往一邊滾了滾。就不見了。隨着毛江把手中的符紙全打出來,周圍的火光也不見了。院子裡恢復了原樣。我們連食魂獸的影子也看不見。
我聽見了得意的哼哼聲。接着就感到屁股底下有動靜,然就我就被高高頂起,然後撲通一下落到地上。還沒叫出來屁股痛,毛江就捂着襠裡大叫起來。
這食魂獸真是個變態,朝着毛江的命根子下了手。這還不是我最擔心的,這東西如果撲在我兩個任意一個人身上。那我兩個還不得有一個人因爲被吃了靈魂而死去。不知道爲什麼,我擔心的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正當我和毛江狼狽不堪的時候。三姐夫出現了。不知道三姐夫用的什麼手段,圈叔家的整個院子都被一圈流光照着。那一圈流光,像一條界限,把我們幾個堵在了院子裡。青青沒有進來。
三姐夫手裡拿着一張白布,對着空中舉着。另一隻手作出一種奇怪的姿勢。嘴裡嘰嘰咕咕念着什麼。不僅是我,連毛江也愣在了那兒。我想毛江和我一直看不懂三姐夫在幹什麼。
我暫時沒有了受到威脅的感覺,走近毛江笑他說:“大師,你也看不明白了嗎?”
毛江嚴肅地說:“你三姐夫在以命相搏。”
我驚了一下,隨即不以爲然,因爲一點兒搏鬥的跡象都沒有。食魂獸沒有動靜。三姐夫在那兒獨自做着自己的法,誰和誰相搏去。
一會兒我就聽見雷聲,從遠處滾滾而來,由小而大。由轟隆隆變成咔嚓嚓。炸雷,又是炸雷。這個正月,怎麼這麼多不尋常的雷聲?
我看向毛江,毛江你三姐夫在引雷炸妖,食魂獸是死定了。
我看向三姐夫,他手裡拿着一塊白布,白布上還有紅點,像梅花一樣開着。
我問毛江:“三姐夫能招雷來,他拿的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厲害?他不怕雷嗎?”
三姐夫也是狐仙,它避雷還來不及,怎麼肯去招雷。
毛江說也許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制服食魂獸。他手裡拿的,那是處女血。應該是你三姐的。胡素素她們一家,本來就是渡惡劫的,那東西最能招雷。你三姐夫唸的又是招雷咒。二者合一,肯定招得驚雷來了。他在院子裡的這個陣法,困住了食魂獸。食魂獸剛剛吃掉生人的魂魄,必然會被雷劈,必死無疑。可是你三姐夫,也異常危險。
雷聲就在我們身邊炸響。我看見圈叔和圈嬸在屋裡露了一下頭,關上門縮回去了。
我和毛江,三姐夫,就在閃電形成的網裡。在這個網裡,我還看到了一個透明豬。它恐懼地呆立在那兒,縮着身子發抖。閃電一道一道,在它身上劃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