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喝到快結束的時候,另一夥人從我們桌邊走過,有一個人碰了雜毛一下。他們只有三個人,沒有我們人多。雜毛大叫一聲站住。那人回頭看了看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雜毛叫道,不行,你一句對不起就完了。我打你一巴掌說個對不起行嗎?
這事兒確實不值得發火,我對那三個人說,不好意思,我這兄弟喝多了。你們走吧,沒事兒。
那三個人聽我這樣說,方纔往外走去。誰知雜毛不依不饒,直接罵起來:“我他媽的叫你們站住沒聽見怎麼的。高揚結賬,哥幾個給我上。”
他們四五個人,嗚啦一下就追了出去。這也能看出來,雜毛的這幾個兄弟,對雜毛還是很夠意思的。我連忙叫飯店老闆來結了賬,趕緊追出去。
幾個人已經離開飯店一百多米。看來那幾個人,不是我們廠的。因爲他們沒有進廠,沿着飯店門前的路跑了。雜毛這傢伙,還不算完,帶着幾個追了過去。
我以爲雜毛醉了。雜毛帶人把那三個人湊了一頓後並沒有直接回廠,而是在外面繞了一圈,等人家走沒影了纔回到廠裡。所以雜毛並沒有喝多。
回廠的時候,雜毛拍着我的肩膀:“高揚,是不是以爲我很過分,我也知道我很過分,我心裡煩得慌,特別煩。就是要發泄,發泄你懂嗎?”
我點點頭說,雜毛哥,我懂。
雜毛說你懂個屁。說完了哈哈大笑。
我知道,他這也是發泄。
一直把雜毛送回宿舍,這傢伙頭一沾牀,對我擺擺手,叫我回去,叫幾個兄弟各睡各的。我還沒離開,他就打起呼嚕來。我撇撇嘴,同情地看着他宿舍裡那幾個人,在這樣的呼嚕聲中,是怎麼睡得着覺的。
我沒有回我宿舍,而是到外面找個僻靜的地方問青青一些事情。我叫青青看着雜毛,如果接觸雜毛的不是我和毛江見到的那個女孩兒,而是夏冰冰,夏冰冰怎麼有機會接觸到雜毛?
青青說她見到一個女孩兒的魂魄,從午飯時起一直追隨着雜毛。於是她就去追那個鬼魂了。
追上了嗎?我問。
青青點點頭,很自得地說,那必須的。
那女孩兒是誰?
夏冰冰。就是那個跳樓而死的夏冰冰。
“她爲什麼跳樓?你問了沒有?”我很興奮,以爲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青青搖搖頭,不知道,關於她自殺的原因,她什麼也沒說。她說不管是誰,都得爲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她是自己跳樓的,死得不值,怨不得別人。
那她爲什麼跟着雜毛?我問。
青青說:“我問過她,她說她沒跟着誰,只不過在生前的地方隨便轉轉。她說她又害不了人,也沒有能力害人。”
那她實際上有能力害人嗎?我問青青。
青青說沒有。她頂多就能現個形象,根本拿一個活人無可奈何。那種特別膽小的,一見到她的形象就嚇昏過去的除外。
那麼,前面這些人的死,應該和夏冰
冰無關了?
青青說夏冰冰沒那個能力,能夠使那麼多人自殺,就是使其中任何一個人自殺,夏冰冰也很難做到。
我點點頭,叫青青還回去看着雜毛。青青說如果他要自殺,我也攔不住他。我說知道了,攔得住就攔,攔不住就算。
青青不解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不誠心救人的?
我說是,你攔不住那有什麼辦法,我還想知道,那個死亡名單是否準確,是誰有這麼大本事制定了這個死亡名單。製作這個名單的人,差不多就應該是真正的兇手。
然後青青仍去守護着雜毛,我回宿舍去睡覺。我回宿舍的時候,海通和天發這兩個人還沒回來。這兩個傢伙也真能熬,這都什麼時間了還不回來睡覺。想想自己也是剛回來,也不比人家睡得早多少。就脫了衣服躺牀上睡了。
睡到半夜,我被尿憋醒。就想起來去上個廁所。沒想到一使勁兒渾身都動不了。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我渾身上下都被綁了。雙手臂綁在身子兩側,雙腿也被綁在一起。
綁着我的,竟然都是些牀單之類,連繩子都不是。還好,我的嘴沒有被堵上。我還可以求救。我得先看清形勢。我轉過頭去,我牀邊站着兩個人,正是海通和天發。
“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麼?”我詫異地看着他倆。我和這兩個人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利益衝突,而且這兩個人,怎麼看也不像和跳樓事件有關。我實在想不出他兩個這樣對待我的理由。
海通陰笑了兩聲:“高揚,你不覺得你管的事兒太多了嗎?”
我愣住,然後問海通:“我除了請你上過網吃過宵夜,還管你什麼事兒了?我沒那麼無聊,什麼破事兒都管,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天發伸出一隻手,拍打着我的臉說:“誤會,誤會個屁。你和雜毛走這麼近,是不是有什麼目的?你派在雜毛身邊的那個不是人的東西是什麼?你以爲你做的這些別人都不知道嗎?”
我真的震驚了。天發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兒,難道他看得見青青?我問天發:“你聽誰說的這些?”
天發冷冷一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從海通和天發的話裡,我彷彿抓住點兒什麼。我對他倆說:“雜毛這兩天有危險,我這樣做也是爲了救他,我救人還有什麼不對嗎?”
海通說當然不對,雜毛該死,凡是死過的人都該死。如果你執意要救他,你也該死。
“難道你們兩個,纔是這一連串自殺事件中真正的兇手?你們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你們又是怎麼做到的?”如果整個事件,是這樣兩個人所爲,而且不露出一點兒破綻,連警方都抓不到一點兒線索,那我不得不佩服這兩個人的智商。可是實際情況是,這樣的滴水不漏的情景,這兩個人,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海通把他一直縮到背後的手拿了出來,那是一截木棍,木棍上還包上了毛巾。天發一把將我拉起來,海通一棍就把我砸悶了過去。在我暈過去的時候我還在想,這倆人絕對沒有
要置我於死地的意思。他們真想要我死,有很多種方法,這種捆了我等我醒過來再打悶棍的做法,無疑是最麻煩的。
我暈過去的時候,隱隱聽見有人叫:“高揚,高揚,出事兒了,雜毛起來往樓上走了。”
這種時候,雜毛又在死亡名單上,往樓上走,直接就讓我想到了天台。去樓頂跳樓自殺。我努力睜開眼睛,我看到了青青。青青說你可醒了,你怎麼了高揚,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我一把拉住青青說:“先別管我,雜毛呢,快去阻止他。”
青青說雜毛往樓上去了,這會兒該過七樓了吧。
我拉着青青朝樓上衝去。直到我們衝到七樓,那裡的鐵門已經打着着。我伸手去拿鐵鏈子,想把那上面已經打開了鎖了鏈子拿掉。我的手穿過了那些東西,什麼都沒碰到。
我看看青青,吃驚地問:“我靈魂出竅了?”
青青點點頭,你連這都不知道?
我和青青直接縱身到天台上。邊沿上站着一個人。那人正是雜毛。我急得大叫:“雜毛哥,你站在邊兒上做什麼,趕緊回來,快,趕緊回來。”
我叫過之後,雜毛沒有一點兒反應。我這才醒悟過來,我靈魂出竅的時候,是不能和別人交流的。我講什麼,別人根本聽不見。但是雜毛,卻還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裡,依稀有夏冰冰的影子。
然後雜毛就縱身從天台上跳了下去。我飛身一掠,抓不住他。因爲我自己,也不過是個靈魂。我和青青就站在天台邊上,看着雜毛離我們越來越遠,砰地一聲砸到地上。
雜毛死了,死亡名單上的第十個人去了。
我忽然想到,我會不會是在做夢。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保安那裡有監控畫面,我和青青就不說了。至少雜毛從三樓一直到七樓,再打開那把鎖拉開鐵門來到天台,保安不會看不見。爲什麼就沒有人來管呢。
我轉身就朝樓下跑。跑了兩步纔想起來,我是靈魂出竅,我本來可以飛的。不過我和青青還是很快地跑了下去。到樓下保安室,裡面一個保安正打磕睡,怪不得天台上那麼大事情。保安都沒什麼反應。
我示意青青叫醒保安,並告訴他,又有人跳樓了。
保安看看監控,又看看青青。青青這會兒現身了,我不會現身。保安訓青青說:“趕緊回女生宿舍,在這兒瞎起什麼哄。”
我離開保安室,來到樓前空地上。雜毛躺在地上,已經一動也不會動了。第十個人沒了。我突然想起我自己,還是被海通打暈了。海通和天發兩個唱的又是哪一齣?我得先回我宿舍看看我自己。
雜毛是沒得救了。我回到我宿舍,看見我自己正好好地躺在牀上。手和腿也都沒有捆着。海通和天發兩個傢伙睡得死死的,呼嚕聲響得很勻稱。
那我剛纔是怎麼回事?
我問青青,我是不是全身被綁住過?
青青說是,要不然也不能在我身邊耽誤那麼久,雜毛也沒那麼容易就上到天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