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靜逸安寧,除了幾個掌舵的水手外,其他人都在各自的房間內休息,夜空下着細雨,雨聲輕微柔和,就像母親唱給孩子的搖籃曲一般,使人香醇入睡。
依稀昏暗的房間內,女子坐起身,望着那指窗外的朦朧細雨,不知怎的,心裡突然就升起了一絲不安,就彷彿接下會有什麼危險的事要發生一樣。
側頭望了一眼身邊那睡得極其安穩的男子,女子輕手輕腳地爬下了牀,順手拿起放在木椅上的一件外衣披上後,便小心地推門走了出去。
點着油燈的船室內,幾個水手睡眼惺忪地守着夜,頭一點一點地像是隨時要倒下一樣。
女子先是繞道去看了看,之後便順着階梯走上了船頭的夾板。
夜裡的海上是寒冷的,更何況天還下着雨,但女子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更神奇的是,原本下着的雨在落到女子周圍時,像是碰到了什麼無形的屏障般,劃出一個奇異的弧度,然後滴至夾板上。
夜空暗暗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僅有的一點光芒是從女子的指尖發出的。
漫步至夾板邊緣,望着遠處那漆黑的什麼也看不見的海面,女子微微出神,耳邊傳來了輕微的聲響,但卻又不是雨聲。
船輕微地搖晃着,大概是因爲海浪的關係。
不知過了多久,綿綿細雨變成了傾盆大雨,而女子所聽到的聲響也開始漸漸擴大,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從遙遠的海上接近,但因爲視野暗的關係,女子始終看不究竟。
船的搖晃越來越厲害,桅杆上的鈴鐺隨之響了起來。
一聽到那鈴聲,原本還迷迷糊糊的水手們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到底是經驗老到的水手,所有人都有條不序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兩個去通知樓上的旅客注意,兩個待在動力室掌舵,還有兩個去夾板控制船帆。
一時間,整個船上的房間都亮了,同時氣氛也嘲雜了起來,啪噠啪噠的腳步聲在船內此起彼伏。
緊抓着扶欄穩住自己的身形,女子望着遠處海上那奇異的景象,心裡的不安開始一圈圈擴大。
那好像是個風眼,莫非...
“發生什麼事了?”左歪右晃地好不容易走到樓下,青城世家的家主一臉怒火地詢問道,後面還跟着其它幾個世家的家主。
瞪着那一臉焦急的水手,青城漣非要她解釋個清楚。她本來正在好眠中,突然船身就劇烈地搖晃了起來,害她一不小心掉下牀,還差點閃了腰。
“回客官,這...這恐怕是...”咄咄嗦嗦地說着,那水手也不知是被船身晃的,還是被青城漣嚇的。
“有什麼事快說。”本來就被這搖動弄得頭昏腦漲,這水手還這麼吞吞吐吐,青城漣的火氣又大了些。
“是...是龍捲風。”垂喪着臉看着青城漣,水手纔想哭呢。想她出海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這次怎麼就偏偏遇上了這最可怕的龍捲風呢...
“怎麼會這樣?”
“那現在該怎麼辦?”
“不會有事吧?”
一波一波焦慮的聲音響起,衆人雖未見過這龍捲風,但卻都有所耳聞,聽說是會害人翻船喪命的危險現象。
“大家不用驚慌,這龍捲風雖然危險,但我們只需轉變航路避過便是。”就在所有的驚慌不已的時候,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
一襲青色素衫,秦可清一出現便安撫了衆人的情緒。
回頭向夾板上的紫冥夜幽微微點了點頭,秦可清吩咐各家家主將衆人集中到一層,已備不時之需。
很明顯地接到秦可清有些的怪異神色,紫冥夜幽略帶疑惑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荊無刑正背靠着木牆半躺着,手捂着胸口微微喘着氣,原本紅潤的臉色現在不知爲何變得有些蒼白。
“刑兒,你怎麼了?”心中一驚,紫冥夜幽剛想過去詢問,卻只見荊無刑極快地捂着嘴,偏頭一陣乾嘔,而因爲船身的搖晃,男子眼看就要往牀下栽去。
飛快地移至牀邊接住男子,替其撫背順氣,紫冥夜幽看着男子那痛苦嘔吐的樣子,口中一陣悶疼。
片刻後,噁心的感覺終是消散,男子擡起頭任女子細心地替自己擦拭嘴角。
“刑兒,你若是暈船便該對我說,你這樣自己忍着,你知道我多心疼麼?”想了半天也只想到這個可能,紫冥夜幽坐在牀頭穩住男子的身子,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休息,同時拂袖在房間內設置了個陣法,斷絕那劇烈的搖晃。
“呵呵。”因爲房間內暫時恢復了平衡,荊無刑的胸悶感也減輕了些,擡手捂嘴輕笑,荊無刑突然很期待女子知道實情後的表情。
動了動,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女子身上,男子輕啓朱脣,丟出了一個讓女子雷得裡焦外嫩的回答,“刑兒若是告訴你,刑兒這是害喜了呢。”
然後我們的女主就那樣僵住了,不是因爲是男人懷孕也不是因爲男子的調笑,而是因爲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有孩子。
“幽你不喜歡這個孩子麼?”
感覺到身後那個僵硬住的身子,荊無刑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僵硬了起來。
側頭看着呈石化狀的女子,荊無刑心中憤極,一巴掌就那麼打了過去,那清脆的一聲響不住地在房間內迴盪。
不過也還好有這一巴掌,我們的女主終於從石化中清醒了過來。
低頭望向男子那依舊平坦的小腹,悄悄伸手覆上,紫冥夜幽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如同春日初曉的微風,暖進人心,“不是,我很欣喜,謝謝你,刑兒。”
十指緊扣,紫冥夜幽輕吻上了男子的額頭。
“最好是真的。”欣然地對上女子溫潤的笑容,荊無刑笑容魅惑,比起之前更豔幾分,“若是你敢不喜歡,那就罰你睡一輩子的地板。”
‘叩叩叩’不過溫馨的氣息總是不長久,這兩人大概是忘了外面正危機重重,鬆開男子讓他靠好,紫冥夜幽起身去應門。
一臉焦急地等在外面,巧兒真不知道自家小姐搞什麼,眼看龍捲風都要到了,她倒好把自己房間隔離起來,也不想想,要是船翻了,她再隔離也沒用。
“什麼事?”打開門望着那一臉憋屈的巧兒,紫冥夜幽的語氣又恢復了那淡淡的平音。
“什麼事,小姐你還問我什麼事,龍捲風馬上就要到了,秦姑娘叫我請你,讓你先放下寵夫的事情,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翻了翻白眼,巧兒有時真佩服自家小姐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我知道了。”
轉身交待荊無刑乖乖待在房裡不許亂跑,並找了青雨等人陪着後,紫冥夜幽便隨着巧兒來到了一層的夾板。
顛簸的夾板上,此時站滿了世家弟子,每個人都死死地抓着圍杆,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船去。世家家主算是好點,能夠以自身功力站穩,但額頭卻也冒出了一些薄汗。另外兩個邪派的人也在,西域萬蠱邪域的兩人都是穿着黑色的斗篷,帶着黑紗斗笠,站在離正派有一些距離的地方,因爲看不見她們的樣子,所以也很難判斷出她們的情況。而樓蘭古教的人則是和世家家主站在一起,日月二使在前,一臉輕鬆,黑衣聖主在旁,手杖插於夾板之上,其它四使跟於其後,憋着力氣站穩步子。
狂風陣陣,強勁的暴雨沖刷着所有人,但日月二使和紫冥夜幽的身邊卻亮起了熒光屏障,阻絕了它的肆虐。
船頭正前方,一個巨大的影子帶着強烈的風聲從遠處的海平面靠近。
遠遠聽去,紫冥夜幽估摸着也有將近千里的直徑,怪不得秦可清會召集所有人過來,以那樣的範圍,這個船就算已經改變了航路,但怕是也很難完全避免被捲起的危險。
“月啊,你說吧,有些人就是清閒,這都火燒眉毛了,她還能這麼慢吞吞的。”一看見紫冥夜幽的身影,日使就開始嘆氣了,那話裡的語氣怎麼聽着有些調笑的意味呢。
“是啊,這人閒久了看來就會變成這樣,你說該不該讓她多運動運動呢。”探究的眼神投向紫冥夜幽,月使很好奇她過了這麼多年,能力進步到了什麼程度。
“你們不也很閒。”很平靜地接受了老朋友的調敘,紫冥夜幽和巧兒走到了夾板中央。
自從婚禮那次見過了三人的厲害後,世家中人就明白這幾人是不好惹的,而且能對應負現狀也唯有這三人,所以她們很明理地選擇了保持安靜,讓這三人去解決。
“紫冥小姐,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聽日月二使說古教有一陣法,專門是用來應對自然危機的,但這陣法需四人合力完成,所以秦某想,紫冥小姐可否接下這剩餘二人的份?”
還是那麼地溫溫有禮,但說出話卻有些強人所難了,看來在紫冥夜幽來之前,幾人便已商量好了應對之策,只等她來執行。
“我知道了。”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並不是因爲不敢反對,而是因爲紫冥夜幽也想快點解決這件事回去陪荊無刑。
看了龍捲風一眼,三人很有默契地同時向後退,拉開距離形成了一個等邊三角。
擡手,結印,銀色的亮光在三人腳下漸漸形成,相連,並匯成了一個圓形的古老紋陣。
隨着光芒越來越亮,從陣心衝出一道絢麗的色彩直破天際,同時圓形的屏障慢慢展開包圍住了巨大的帆船,原本強烈的晃動漸漸恢復了先前的輕微。
隨着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衆人就那樣瞪大眼,看着那巨大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景象慢慢靠近。
捂着耳朵,面色痛苦地聽着那猛烈的圓形颶風和包圍住帆船的屏障擦撞,轟轟作響,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耳膜要撐破了。
看着那不停震動的屏障,每個人膽顫心驚,就怕它突然裂開,然後自己就會被捲進那漆黑的風刃之中。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多久沒有人知道,她們唯一清楚是在那漫長的過程中,她們看到了大自然的恐怖,也看到了那能夠和大自然對抗的三人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