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確定的心意

陰天,窗外灰濛濛地下着雨,那密密麻麻的雨滴就如同一串串珠線,匯成了一張巨大的簾幕,隔開了喧譁的氣息。

安靜的院落裡,隨處都能清晰地聽見雨滴掉落至地上,發出嘀嗒的聲音,那一聲接一聲,就如同五線譜上的音旋,交織成清新的樂曲。

對於紫冥夜幽來說,這樣的雨天是一個很好的天氣,因爲只有在這樣的日子裡,她不用去傾聽外界的紛擾,可以安安靜靜地思考自己人生的道路,思考自己還未完成以及需要去完成的事。雖然命運以人力是無法改變,但她相信人的思想,人的信念是可改變命運的軌道,命運絕不是單一的一條線。

而近日困擾着她的事自然是被逼婚的那件事。雖然她曾對巧兒說那人是她的深愛之人,但實際上她自己也並不確定,因爲她的心充滿了迷惘,她對那名男子並沒有世人所說的那種愛戀,也並沒有那種想要與他長相廝守的衝動。

淡淡地嘆息一聲,紫冥夜幽起身從對面的牆壁上取下了那管她師傅送她的長簫。

掀開包裹着長簫的灰布,瞬間,清新的,明淨的,如同大自然般的氣息從碧綠色的長簫中散發了出來,讓人感覺就如同身處於綠樹成蔭的樹林中一般。

輕輕吹起長簫,紫冥夜幽的思緒不禁又回到了遇見荊無刑那個冬天。

那年她四歲,正跟隨着她師傅雪山怪姥在雪山研究星象,突然有一天,她師傅卻吩咐她下山,並告知她前往遺忘之城去帶回一位擁有紫色眼瞳的少年。當她問起原因的時候,她師傅則是一臉奸笑地偷偷在她耳邊說出這位少年將會是她未來的伴侶,是她會不顧一切去守護的人。

因爲師傅的預測從來都是正確的,所以她相信了師傅的話,去往了遺忘之城。

她還記得她第一眼看見那少年的情景。

那時的少年穿着很破舊的衣服蜷縮在角落裡,冷風吹得他瑟瑟發抖,但他卻只是呆呆地注視着人煙稀少的街道,而她也坐在對面酒樓的大廳裡看了他很久,直到一羣孩子們出現,拿着石頭砸向他。

原本她以爲他會跑的,但實際上他卻只是把頭埋進兩膝間,默默地忍受那些孩子的欺負。

最後終是看不過眼,所以她出聲嚇跑了那羣孩子,並走到了他面前。

雖然師傅說這名少年將來會是她所愛的人,但現在的她卻沒有一點感覺,哪怕是看見了少年那雙紫色眼瞳,她心裡也激不起任何漣漪,這是第一次,她開始懷疑師傅的占卜是不是出了錯誤。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提出了要帶他走,並答應將來等自己滿二十歲就會娶他。

她想,也許是兩人相處的時間還不夠久,所以對於他,自己還沒有任何感覺,也許再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自己就會慢慢愛上他,並像師傅所說的那樣不顧一切的去守護他。

但也許是天意弄人,在回去的途中,她們碰見了一個人,一個將她們分開,並改變少年一生命運的人。

對於那人的記憶,只停留在被打中前的幾秒,之後她就感覺胸口一陣劇痛,然後就昏迷了過去。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雪山,陪伴在身邊的只有師傅。

後來師傅告訴她,那名少年已經被那人帶走,並交待她不用去追,因爲那是那名少年註定該走的路,是他逃不開的命運,而自己將來有一天,終會和那名少年重逢,並繼續那未完的緣分。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明白師傅的話,直到有一天她在師傅的書房找到了一塊形狀奇異的玉佩。那枚玉佩是她的師祖留下的,上面刻着的是師祖對於擁有紫色眼瞳的少年的預言,而在這個預言裡,自己也佔了很重要的位置。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明白了什麼是命中註定。

她想自己應該是期待的,因爲從前世開始她就是那樣的一個人,淡漠的,對事事都不放在心上,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這樣的她,來到這個世界,也許就是爲了遇到那名少年,爲了從他那感受喜怒哀樂,爲了從他那尋找活着的意義。

只是這樣的期待,隨着時間的過去,被慢慢的消磨殆盡,心又再一次迴歸了平靜。

平淡的日子依舊過着,她想也許自己和這名少年的緣分其實已經消逝了,卻沒料到...

*       *      *      *      *      *

“小姐,你又在冥思啊,是在想成親的事麼,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有了深愛的人的,爲什麼你從來沒和巧兒提過啊?”

老遠就聽見自家小姐的笛聲 ,巧兒不用想也知道小姐又在想心事了,每次一到下雨天小姐就會吹簫冥想。

“巧兒,你...有過深愛的人麼?”

停止吹奏,將碧簫重新裝好掛回對面的牆壁,紫冥夜幽踱步走至長廊,側坐在長廊石椅上,伸出右手接住那掉落的雨滴。

雨滴慢慢在手心裡累積,隨後化成一條細流順着手背落入了池塘裡。

“我,小姐你真愛說笑,我從小就跟着小姐你,努力習武練功,哪有心思去談情說愛。”更何況小姐都沒成親,她怎麼好意思搶在小姐前面呢。

“是麼...”

原來,不懂愛的人還有很多...

“哦,對了小姐,我都差點給忘了,剛纔有個碧藍山莊的家僕前來傳話,說她家主子想約小姐你明日去清悅湖上一敘。”說着說着,巧兒突然想起了自己來找小姐的原因。

今天一大早出門她就遇見了一個家丁打扮的人,那人自稱自己是碧藍山莊的家僕,受她家主人的吩咐,前來紫冥家請小姐明日相敘。

本來她是不信的,畢竟碧藍山莊的主人是一名神秘男子,更何況和自家小姐又素不相識,怎麼會突然邀請小姐相敘,想來想去都很奇怪,要不是後來那人拿出了碧藍山莊的令牌,她絕不會相信的。

但不過那碧藍山莊的主人找小姐要幹嘛呢,碧藍山莊是做生意的,應該跟魔教扯不上什麼關係吧...

“小姐,你明天要不要去啊,不過巧兒覺得還是別去好,誰知道這碧藍山莊的主人是有什麼目的,反正肯定不是單純聊天就對了。”

這碧藍山莊莊主能以男兒身縱橫商場,讓許多女子都自愧不如,想必也是個狠角色。

“是麼...”

收回被雨滴淋溼的手,紫冥夜幽起身甩幹了手裡的水滴,慢慢走回了房間。

“那巧兒,你就去碧藍山莊跑一趟,就說夜幽多謝莊主看得起,但明日怕是無法赴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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