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黎迅速的將一個手指貼到了楊夕槿的朱脣之上,小聲的說道:“別聲張,我現在還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
楊夕槿皺了皺眉,但還是聽從了他的話,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是怎麼自己醒過來的?”
蘇青黎神秘一笑,說道:“這事可說來話長了,等有時間我再慢慢的和你說。”
楊夕槿還待追問,卻聽得一旁老大楊守榆高聲道:“今天就是滿月,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準備準備,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咱們便出發。”
蘇青黎聽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楊夕槿,徑直走向楊守榆去商議接下來的路程,只留得她在原地滿腹狐疑。
這時,楊延荊湊到她身旁,一張醜臉之上掛滿了齷齪的笑容,問道:“七妹,昨晚山風料峭,巖地硬直,你睡得可還好?”
楊夕槿略感詫異,今天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人人都來問自己睡得好不好?
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淡淡的回答道:“咱們以前出任務也沒少在野外紮營,我早已習慣,不勞二哥擔心。”
楊延荊哂笑一聲,搓了搓手,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楊夕槿見他似乎還有話要說,便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繼續說下去,可楊延荊卻將頭扭到一旁,不敢和她對視。
楊夕槿雖然心中疑惑,但卻並不想和他多待,起身便要離開。
這時,卻聽楊延荊幽幽的說了一句:“以前是二哥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二哥。”
楊夕槿此時已經走出丈遠,聽他這麼一說,猛地回頭,卻見楊延荊背對着自己,面朝朝陽,剛剛升起的太陽將他的背影映射在地面之上,拉長拉遠,竟顯得有些落寞。
山崖的狂風呼嘯猛烈,楊延荊的聲音也不算大,楊夕槿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自己聽到的究竟是呼呼的風聲,還是楊延荊的話語之聲。
還待再問,卻聽那邊楊守榆高聲喊道:“出發。”
衆人迎着灼灼紅日,再次朝山頂進發,只不過,這次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來到頂峰之上。
衆人站到山頂之上,太華山脈盡收眼底,隨着太陽逐漸升高,清晨溫和的陽光將漫山遍野的蒼松綠樹全都鋪上了一層紅綢,眺目遠望,目力所及之處盡是綿延起伏的紅色,看得久了,甚至有種身處一片鮮紅的血海之中的錯覺,那層巒疊嶂的山丘,就像是汪洋之中翻涌的滾滾波濤,想要將這幾個渺小的人全部吞噬掉一般,讓人看了不禁心驚膽寒。
楊守榆此時卻沒閒工夫欣賞美景,他一心想要完成父親交給自己的任務,見到此時無路可走,便急忙問蘇青黎道:“接下來該怎麼走?”
蘇青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發問道:“你們可知道這太華五峰中,這座山爲什麼要叫東籬峰?”
一旁的楊廣槐早已被這一路來的陡峭山崖弄得不勝其煩,這時聽了蘇青黎故意賣起關子,終於忍不住,粗聲罵道:“你他孃的哪來的這麼多廢話,趕緊說接下來怎麼走,這山頂之上連個庇廕的地方都沒有,一會兒太陽升起來,咱們幾個都得曬成肉乾。”
蘇青黎冷笑道:“沒腦子的廢物,難怪楊明遠派你們來找了這麼多次都沒找到師父住的地方。”
“你說什麼?”楊廣槐猛地將一雙牛眼瞪圓,緊握雙拳,指節的骨頭被他捏的咔吧作響,只怕蘇青黎再多說一個字,他便要衝過來。
楊風檜連忙將他攔住,他心思縝密,細一考量蘇青黎剛剛說過的話,便已明白了個大概,試探性的問道:“難道是取自東晉詩人陶淵明的一首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嗎?”
“不錯,”蘇青黎答道:“而這兩句詩,也正是尋找師父隱居地點的關鍵。”
蘇青黎見衆人皆是一臉茫然,心中得意,頓了一頓,等吊足衆人的胃口,才繼續說道:“從東籬峰的最高處朝太陽西沉的地方望去,若是能看到漫山的叢林之中看到一片金色的雛菊,那便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楊守榆皺了皺眉,問道:“既然是這樣,你爲何不一開始就帶我們去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蘇青黎搖了搖頭,說道:“那地方位於山中盆地,周圍羣山環繞,只有一個狹窄的入口,但那入口藏於山體之間,又有叢林遮擋,當年師父也是偶然之間才發現,爲了能找到這個入口,纔在入口內部中上雛菊,但又害怕有仇家發現,所以纔想了這麼一個法子。”
楊守榆聽得他解釋,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大家便分頭尋找,看看山下有沒有一片金色的雛菊地。”
衆人聽言,紛紛四散開去,憑藉着山勢向下眺望。
不多時,便聽得楊夕槿高聲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快來看,是不是這裡?”
蘇青黎連忙走了過去,順着楊夕槿的手指向下望去,看到一片翠綠之下,若隱若現的有幾分金黃色在隨風飄蕩。
蘇青黎點了點頭,說道:“就是這裡,咱們朝着那個方向走,最多再有一個時辰,便能趕到。”
這次由蘇青黎帶頭,朝着那金光走去,過了沒多久,衆人便走過光禿禿的山脊,再次進入了密林深處,而此時也已經看不到雛菊反射的金光,蘇青黎只得按照剛纔記憶中的方向,朝着那邊走去。
那入口不過是一人寬的裂縫,只要方向稍有偏頗,必然會和它擦肩而過,蘇青黎雖然經常出入此地,卻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加之叢林密不透風,熱氣難以蒸騰,不大一會兒的功夫,蘇青黎額頭上便已佈滿了汗珠。
楊夕槿在一旁看了輕聲安慰道:“不要着急,距離夜晚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這次錯過了,大不了咱們再上山去校對一遍,這兩邊的路程不過一個時辰,便是來回走上三四遍也來得及。”
蘇青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楊夕槿今天對他的態度要比之前溫和了許多,不過他此時也顧不上想太多,只輕輕的點了點頭,目不轉睛的盯着之前認準的方向。
終於,蘇青黎看到不遠處有一座高山峭壁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心中一動,快步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蘇青黎看到,眼前的高山筆直陡峭,堅硬的岩石之上佈滿了雜草藤蔓,和他印象中的一般無二。
蘇青黎高聲喊道:“將這些樹枝全部清理掉,入口就隱藏在這片樹枝的後面。”
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清理雜草對於他們來說輕而易舉,不大會的功夫,便清理出了半面巖壁。
一個不大不小的裂縫也浮現在了衆人眼前。
楊守榆等人這才知道蘇青黎口中的入口,不過是一塊山岩開裂所形成的縫隙,那縫隙極其窄小,僅能容得一人側身通過,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別說是有雜草掩蓋,即便什麼遮蓋都沒有,尋常人路過此地也不會過多留意。
蘇青黎側身便要擠進縫隙,卻被一旁的楊風檜給攔了下來。
楊風檜嘿嘿一笑,說道:“剛纔蘇公子尋找入口之時想必已經耗費了不少體力,既然入口已經找到,就不勞煩蘇公子了,開路這種粗活,還是由我們這些人代替比較好,畢竟一會兒還要面對你的師父,蘇公子還是儘可能的節省些體力吧。”
蘇青黎知道他看到這縫隙狹窄,害怕自己熟悉地形,先進入可能會趁機對他們不利,不過自己本也沒打算在這裡對他們動手,畢竟楊延荊之前說過,進入幽絕洞還需要這些人給自己當墊腳石,索性懶得和他多費口舌,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風檜見狀,便對衆人說道:“三哥你武功最高,麻煩你在前面開路,大哥和二哥跟在後面,我與六弟和蘇公子走在一起,四哥、七妹在最後。”
兄弟七人之中,數楊風檜頭腦靈活,平日裡若一起做任務,向來都是他出謀劃策,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衆人紛紛按照楊風檜排列的順序擠進了縫隙之中。
縫隙狹窄幽長,走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外面的陽光便已經照射不到,裡面漆黑一片,衆人只得點上火把繼續前行,但兩邊的巖壁卻彷彿像是能夠吸收光亮一般,平日裡能照亮丈遠的火把在這縫隙之中僅能籠罩到一人的範圍。
這些人除了蘇青黎均是第一次走這種地方,面對這種情況,心中均是有些發虛,一開始還有三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可走了沒多久,便只剩下幾人的喘息聲。
走在蘇青黎前面的楊風檜也有些發憷,走不出兩步就要扭頭朝後面看上一眼蘇青黎,他只覺得蘇青黎的雙眸在火把的照耀下,彷彿反射出來的是詭異的紫色光芒,那光芒忽隱忽現,不禁讓他背後生寒。
楊風檜一想到自己在江湖中摸爬滾打這麼些年,竟然會被一個毛頭小子嚇到,心中便有些煩躁不安,他爲了甩開這份恐懼,開口問道:“距離出去還有多遠?”
蘇青黎倒是極其熟悉這裡的環境,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嘻嘻一笑,說道:“還早着呢,咱們可是要穿過整座大山,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怎麼?你害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