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綿張開腫脹的眼睛，眼角還殘留着淚痕。
晚上的風很冷，凍的單小綿在沙灘上縮成一團。
單小綿不知何時哭着哭着累了便倒在沙灘上睡着了。她起身，身上的沙子紛紛掉落。
她望向遠處的大海，看見森至一個人站在那裡。
她的眼底有霧氣相互交加，有悲傷肆意瀰漫。她的臉有些蒼白，頭髮被風撩得很高。簡易的裙子被風吹得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單小綿覺得此刻的她像一個折翼的天使，純潔而美好。
森至轉過頭，嘴脣微挽，“你醒了！小北跟我說你一個人在海灘，有點擔心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睡着了。叫又叫不醒你，拉又拉不走。只好在這裡等你醒來。”
聽到路小北的名字，心裡又傳來一陣刺痛。
森至走上前，手指微觸單小綿的眼角，傳來薄涼的觸感。
“其實，我都沒好好看過你。現在才發現，你的眼睛長得跟我很像。”
眼睛？
路小北 …
溫熱的液體涌上眼眶，無法裝滿溢了出來，滑過森至的手指。手微微一抖，森至突然着急地詢問：“怎麼了？”
單小綿終於明白爲什麼路小北會那麼輕易的答應她可以留在他身邊，他是一直在透過她的眼睛，看裡面隱藏的另一個人影。
單小綿擡頭癡癡的望向森至。
這個女人，只需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全盤敗下陣來。
一直等到單小綿停止流淚，心情平復後，森至才說回旅館休息的事。
單小綿點點頭，跟在森至的後面。
森至走到房門前站住，單小綿小聲地說了聲謝謝後向繼續往前走，卻被森至一把拉住。
“跟我一起睡吧，今晚我有話跟你講。”
單小綿疑惑了一下，但還是點頭答應，隨森至一起進了房間。
森至的房間裡是一盞小檯燈發出灰橙色的光，充滿朦朧與虛幻，房間裡只有一張大牀。
“你睡牀上我睡地板，我們分開睡吧。”森至朝她尷尬一笑，“我怕弄髒了你。”
沒等森至反應，單小綿便張開手臂會意性的抱抱她，“沒關係。”
“森至你有孩子了嗎？”躺在森至旁邊的單小綿突然問道。
森至愣了愣，隨即回答：“是的。”
“幸福嗎？喜歡這孩子嗎？”
“很幸福。”森至嘴角輕輕挽起。
單小綿眼中的黑暗沉澱下來。
“但是… ”森至接着說，“孩子不是小北的 … ”
“路小北喜歡你。”
“我知道 … 但我對小北只有依戀，他的身上，有我母親熟悉的味道。”
“其實你們可以嘗試做朋友。”
“但是，如果是朋友的關係，那小北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了 … 我知道是我自私，可如果沒有洛離出現的話，我會和小北在一起的。我對小北的親情之感和小北對我的愛情，我們是各有所需。你不知道，在沒遇到小北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只有母親陪伴在我身邊。小北就像一束光，照亮我的一切，讓我難以割捨。”
“孩子的父親是洛離嗎？你很愛他嗎？”
“嗯。所以我接受了他對我的安排，回到了小北的身邊。”
藍色耳釘一閃。發出一片魅惑的光。
“小北他改變了很多，他對我的依賴減少了很多。這一切都是因爲有你在身邊陪伴他。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小北的，因爲你看過他另一個樣子卻毫不介意。只有你能救他。小北曾跟我說過，我和他是相同的人，他受到家庭的排擠，我受到外界的排擠。我是單親家庭出生的小孩，但我仍接收到來自母親的愛與關懷，但小北沒有。所以他認定了給予他溫暖的我是他唯一的選擇。我們曾經都很孤單，都是一個人默默隱藏內心而活。這也許就是小北割捨不下我的原因。但現在不同了，我愛上了洛離，得到了幸福。我也希望小北能夠幸福，而他的幸福就是你 … 單小綿。你是我的希望，你一定要救小北 … ”
語氣越來越輕，安穩、連續的呼吸聲傳了過來。
森至側着身子弓着背，長長的睫毛撲到臉上留下淡淡的陰影。
連睡覺都是缺乏安全感特有的姿勢，單小綿突然很心疼眼前這個女孩。
“森至，我一定會去做…… ”
她摁滅了檯燈的開關，出去，關上了門。
第二天，單小綿獨自一人坐上了離開城市的車子去另一座城市。
引擎傳來聲響，車子開始移動，單小綿靠在窗戶上看着這個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心裡無比沉重。
下了車，經過一番詢問，單小綿站在大門口看着被金鍍的四個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暗暗吞了口氣。
這是那所高中，
這裡面有洛離。
單小綿在學校裡探頭探腦，小心翼翼的找尋着洛離的身影。
長廊那裡傳來氣勢宏大的女生尖叫聲，單小綿定了定神，往長廊那邊跑去。
每跑一下，單小綿的心臟就多跳動一下，她無力地握緊手，但還是冰涼一片。
腦袋裡想起當她問森至關於洛離的下落時，森至只是看向窗外，沉默了很久才說，“我不在的地方他都在。”那時候單小綿的心臟覺得很疼。
既然森至不在的地方洛離會出現，那麼學校必然是最直接的選擇。
“看來我想對了。”單小綿暗自說着，眼眸裡閃過一絲堅定。
只看見女生自覺排成兩列，中間留出一條空路，彷彿在迎接帝王一樣的架勢。單小綿排在人羣的最後，小小的探出一個腦袋。
遠遠地，便看見洛離一隻手插在口袋裡，目空一切，後面跟着一羣模樣各異的小弟。
當他走過單小綿的面前，單小綿心臟劇烈的跳着，無法停止。手緊緊地握着，指甲在掌心中刻出淺白色月牙形的痕跡。她張了張口，但什麼也沒說出口。
這時洛離突然回頭，看着單小綿。他好高，擋住了投向單小綿的光線，留下一大塊陰影。
他伸出手，手指修長，輕輕碰觸她的眼瞼，來回婆娑。
“你的眼睛跟她很像。”
聲調很低，冰冷的聽不出一絲情感。
眼眸黑成一團，像一個巨大的黑洞。
單小綿狠狠地瞪着他。
他的手指又遊離至她的眉間，“連生氣時微微皺起眉都一樣。”
單小綿揚起手超洛離臉上打了過去。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不敢出聲。空氣變得壓迫，讓人覺得窒息
旁側的人吞了吞，冷汗從背上流下來。
他回過頭，身上交纏着危險氣息。眼底傳來兩、三點殺意，表情冰寒嗜血。他扯住單小綿的衣領把她抵在牆上，單小綿覺得背部一陣痛。
“你想怎樣？”他冷冷的問道。
“這 … 這是 … 我要問你的纔對 … ”衣領被他扯着，有幾分難受，呼吸有些混亂。
“什麼？”他慢慢的問着，表情可怕的難以形容。
剛纔還熱鬧一時的走廊轉眼寂靜無聲，所有人都躲進教室，怕因此而殃及。
“爲什麼 … 要放開森至？”
洛離的眼眸裡閃出幾點亮光，他送開了手倒退兩步，單小綿低下腰拼命的咳嗽。
“你就是那個被打的女生？”
“你怎麼知道？”單小綿擡起頭困惑地看着他。
“森至身邊發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他挑挑眉，“那四個女生已經不會再來學校了。”
“你對她們做了什麼？”
“她們對森至很不禮貌，特別是爲首的那個女生。”
單小綿手握成拳，突然覺得生氣。“既然都會隨時對地的去關注森至，爲什麼還要離開她。”
“你是來幫森至的？”他眯起眼睛。
“森至她愛你，她很想念你。”
“路小北會對她好。”
“你怎麼能這樣對森至？你從來沒問過森至自己的想法，森至又不是禮物！爲什麼你們不能在一起，你到底在顧慮什麼？”單小綿對他吼着。
“我很害怕… ”洛離的聲音突然變得暗沉了許多，“害怕哪天她會突然消失，徹底的消失。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放開她，如果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現在這個身份，現在這個地位，如果我不是洛離，而她不是森至的話，或許 …… ”
“你們不是彼此相愛的呀？有愛不就夠了嗎？”
“愛？”他自嘲的笑笑，收起所有的情緒，眼光清冷。“和我在一起森至會受傷。我聽你的話跟她在一起，那麼她被人排擠，被人威脅，被人傷害，當看我不爽的人用對我的方式同樣來對付森至的話，當有一天我不能保護她而讓她有危險的話，你是不是可以站出來，承擔這一切？”
“我，我… ”單小綿慘白着臉，怔怔看着他。
“路小北對於我更適合森至，他溫和、乾淨、也有好的家世和平靜的生活，森至在他身邊會得到幸福。”
“可是 … 森只有你的孩子了！”說出這句話時，單小綿覺得自己忍不住的顫抖，眼角輕微溼潤。
“那孩子是路小北的。”
“不，不… 你不能就這樣讓給他，不 … ”單小綿不敢相信的搖着頭，不斷後退，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眼淚悄無深吸的滑落，流進嘴裡一片苦澀。
洛離看着失魂落魄的單小綿，眉頭緊皺。
—— 我將會作爲孩子的父親，將他撫養長大 …
—— 孩子不是小北的 …
—— 那孩子是路小北的。
單小綿轉過身，倉皇的逃離了這個地方。
你們都怎麼了？
你們都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