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將近,又到了勞動周,勞動周其實很無聊,無非就是幫指導員們乾點兒活,或者義務清掃各大圖書館、器材室等地,當然,老師們也不會安排太重的活,旨在鍛鍊學生們積極動手,勇於吃苦的精神。
“洪宸,你來一下我辦公室。”班主任蘇惠卿冷着張臉說道。
蘇惠卿是學校裡最年輕的領導,僅32歲便做到了學校十大領導之一。所謂十大領導,指的是校長金居正、黨委書記秦晴、行政副校長趙安民、常務副校長李鳴、團委書記兼委員會會長段興則、黨委副書記兼紀委主任孫啓剛、黨委副書記兼政法主任茅玲玲、副校長郭政、副校長曲喬,以及教務處主管主任蘇惠卿。
學校的管理層除了這十個人之外,還有一人需要重點提及,那便是林染。
關於林染,大家除了敬佩之餘,也對他放棄大好前程卻來M大學做一名實習助教的事百思不得其解,當然高人行事,凡人也琢磨不透,林染一向不與世俗,別人喜歡錢,他偏偏全捐出去,別人喜歡大房子,他偏偏待在一個80平的小公寓裡棲身,別人喜歡權位,他偏偏辭去校長的好意,從一個最底層的實習助教做起,這與現實叫板的作風讓聰明人汗顏,讓老實人迷戀。
林染家祖傳三代都是教師,勤勤懇懇,教書育人,兢兢業業,久負盛名,他的爺爺作爲有名的教育學家,可謂桃李滿天下,當今社會許多知名人物都是他的學生,正所謂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逢年過節,這些如今早已功成名就之人都會來林染家裡探望恩師,一來二去,林染也跟這些人也漸漸熟悉,他的交友圈子與身份背景,是那些追求權力之人夢寐以求的通天大道。
藉着林染才高八斗的真才實學與縱橫八方的關係網,M大學辦成了許多以往難以企及之事,因此林染雖只是一名小助教,但在學校的地位卻是舉足輕重,即便不在十大領導之列,但卻連十大領導也要對他禮讓三分。
再說這蘇惠卿,年紀輕輕能夠做到校長級別以下的第一人,並且主管全校的經濟統籌以及獎學金髮放工作,除了她本身是名富三代之外,與其前夫也有一定關係,即使二人現已離婚,已經坐穩的位子也不可能給她薅下來,只是校方可能也認爲她的資歷需要鍛鍊,因此臨時給她安排了一個班當掛職班主任,除了開開班會,其餘時間幾乎不會出現在教學樓。而她掛職的這個班便是洪宸所在的網絡工程系本科六班。
既然班主任日理萬機,那班裡的大事小事自然就落在班助程讓身上,別的班助都是任期半年,可程讓倒好,足足任職了兩年之久。
有的大學不設班助,所以可能有人不知道班助是個什麼職務,我在這裡給大家科普一下,所謂班助,全稱是班主任助理,一般從上一屆或上上一屆學生會的優等生中挑選,負責協助班主任管理這個班級,以及爲新生做引導,讓他們可以更快的融入這個陌生的大學生活,打個比方:新生是羊,班主任是牧羊人,那班助就是......
上面的介紹來自官方材料,我再給大家通俗地剖析一下班助這個角色,說白了,班助就是上一屆學生會裡最會拍馬屁的那幾個,除了清華北大這些以建設國家爲己任的超一流大學,那些不入流的大學幾乎就是一個小型社會,普通學生拍學生會的馬屁,學生會拍老師的馬屁,一級一級的拍上去,對於大一新生來講,處處都需要拍馬屁,你想在宿舍吃火鍋,那得拍安保部的馬屁,你想不上自習課,那得拍紀檢部的馬屁,你想逃避晨跑,那得拍體育部的馬屁,你想晚上跟對象出去玩,那得拍舍管部的馬屁,任你再清高,必要時也得折腰!
有的學生對這方面的嗅覺很敏銳,平日裡一有時間便跑導員辦公室端茶倒水、掃地擦桌,在導員跟前混個臉熟,爭取來年混個班助噹噹,當班助自然有它的諸多好處,一來是有獎學金,二來有了這次經歷,提幹的可能性會大很多,三來可以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最重要的是第四條——可以擁有大一學妹的優先選擇權。那些什麼“我是爲了鍛鍊自己、爲了給學弟學妹們服務”之類的話,純屬胡說八道。當然,任何事都不是絕對的,我們不能以偏概全,好的班助有麼?有!多麼?不多!
而洪宸這隻剛踏進大學校門的單純小羊羔,便被程讓這個老獵手給物色上了。
這程讓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叔叔是塔雅網絡公司的三把手程紹東,有的是錢,也可能正是富人之間惺惺相惜的感覺,讓蘇惠卿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相中了這個散發着珠光寶氣的少年。
給蘇惠卿當班助,那是何等風光!全校的班主任裡誰能跟蘇惠卿比肩?平時巴結不上蘇惠卿,巴結程讓也是一樣的,爲什麼李蓮英炙手可熱?就是這個原因。
程讓有一個同級女友,在一起兩年多,早就倦了,恰逢大一新生開學,程讓一眼便被洪宸靚麗的外表給吸引住了,隨後便開始瘋狂獻殷勤,今天送水,明天送飯,大事小事全包攬,少不更事又沒有戀愛經驗的洪宸哪見過這個?只道是遇到了真命天子,在程讓的甜蜜暴擊下,沒幾天便同意了他的追求,但程讓那時還與女友保持着關係,所以跟洪宸見面便總是遮遮掩掩,起初洪宸以爲是他比較害羞,但沒過多久就露出了馬腳,原來程讓腳踏兩隻船,吃着碗裡的,佔着鍋裡的,渣男本性暴露無遺,知道真相的洪宸果斷的選擇了分手,但即便是分手,也沒能躲開“小三”的罵名,就這樣,洪宸被不明真相的吃瓜羣衆足足被罵了兩年。
事後,程讓拋棄了女友,又來追求洪宸,卻被洪宸拉進了黑名單,此後再也沒有見面。想到前幾天程讓的手下陳述衛與陸風雨的所作所爲,更是讓洪宸對程讓僅剩的一點好感都蕩然無存。
此次蘇惠卿突然召見洪宸,想必也沒有什麼好事,果然,一進辦公室便見程讓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見蘇惠卿回來,忙起身迎接,同時看到蘇惠卿身後的洪宸,像是見到獵物一樣雙眼放光。
蘇惠卿往辦公椅上一坐,抄起一旁的廣告紙砸到桌子上,厲聲道:“洪宸,幹得不錯啊,廣告都發到我這裡來了!”
洪宸定睛一瞧,竟是那天在網上看到的車模評選大賽,忙解釋道:“蘇老師,這不是我發的......”
蘇惠卿餘怒未消:“我知道這不是你發的,但應徵照片是你本人發的吧?照理說,我不應該過問你的課餘生活,可你現在還是在讀大學生,你的一言一行不僅代表着你個人,更代表着學校形象,看看那些車模,衣着暴露,搔首弄姿,哪裡有女生的矜持可言?”
若是其他人,洪宸非要跟她辯一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車模也是工作,哪有高低貴賤之分?那白小綾做了三年的車模,不也一樣是學生會會長?再說自己已經跟方經理說明白了,不會去參加車模應選了,怕是隻有蘇惠卿這種高高在上的上流人士,纔會將工作分爲三六九等,但這些話不該是一個學生對老師所說,因此只好緘口不言,聽蘇惠卿一通說教。
程讓沏好了茶,端到蘇惠卿面前,瞄了一眼洪宸,道:“蘇老師您消消氣,洪宸他還小,哪懂這些,等到吃了虧,自然會長記性的。”
程讓這幾句話聽起來陰陽怪氣的,惹得洪宸一身雞皮疙瘩,一個不尊重女生的人,居然還學大人口吻裝模作樣,簡直令人作嘔,可蘇惠卿卻道:“你給洪宸當了兩年的班助,怎麼就沒教會她爲人處世?你這個班助啊,失職!”
這句話明着是在埋怨程讓,可明理人一下就聽得出來,這是在指桑罵槐,暗諷洪宸愚笨,兩年都學不會爲人處世。
程讓賠笑道:“我的錯我的錯,您放心,我一定多抽時間好好教導洪宸,讓她儘快熟悉規則。”說着,回頭瞅了瞅一旁的洪宸,滿懷柔情。
洪宸最看不得程讓這一副含情脈脈的眼神,還不知用它騙了多少小姑娘,不敢懟蘇惠卿,難道還不敢懟程讓?正待還嘴教訓他一下,門口卻“咚咚咚!”地傳來幾聲敲門聲。
蘇惠卿向門口一瞧,登時變了臉色,媚笑道:“呦!什麼風把林老師吹到教務處來了?”
“林老師!”洪宸一愣,想回頭卻又不敢回頭,本來還在氣頭上的她此刻怒意全消,想的只是:“糟啦!被林老師看到我挨批評的糗相可怎麼辦!哎呀煩死了,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只聽林染道:“希望我沒有打擾到蘇主任辦公。”
蘇惠卿笑道:“林老師這是什麼話,快請坐,程讓,給林老師上茶。”
林染道:“不必了,我還有事,不能久留,剛纔路過蘇主任辦公室,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請蘇主任幫忙。”
蘇惠卿咯咯笑道:“呦!我還能幫上林老師的忙吶?真是少見了,說吧,什麼忙,只要林老師開口,我一定義不容辭!”
林染道:“說來不怕蘇主任笑話,最近諸事纏身,我那書房疏於整理,狼狽不堪,眼下正值勞動周,想請蘇主任撥人幫我整理一下,可好?”
“哎林老師我去吧!整理書房這種事我最拿手了!嘿嘿!”程讓搶着說道。
洪宸心中暗罵:“瞧你那卑躬小人的嘴臉,真是拍馬屁行家,讓我跟你學什麼?學拍馬屁麼?哼!”
蘇惠卿道:“程讓眼明手快,能有幸幫林老師做事,可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美差呢。”
沒想到林染卻沒有承情,道:“蘇主任,我那書房有很多重要文件,搞亂了反而弄巧成拙,這方面男孩子不如女孩子細心,還是讓女生來吧。”
洪宸聞言,心中竊喜道:“拍馬蹄子上了,這下丟人啦,嘻嘻嘻!”
可下一秒林染卻道:“這個學生有安排嗎?沒安排的話容我借用一下。”
“哈?是說我嗎?”洪宸的笑意戛然而止,嘀咕道:“不會吧,林老師居然讓我去他的書房!看來這次的挨訓值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哄哄(笑出豬叫)!”
蘇惠卿看了一眼洪宸,眼神中夾雜幾分疑惑,遲遲道:“她......倒是沒有安排......”
林染微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那就多謝蘇主任了,改天我請蘇主任喝茶。”說罷,也不等蘇惠卿同不同意,轉身便走出了辦公室,還沒返過神的蘇惠卿愣了愣,此刻說不行也來不及了,雖不情願卻又不好拂了林染面子,只得安排洪宸去林染書房做值日。
一路上,洪宸跟在林染後面,把頭低到90度,都快跟肩膀呈垂直狀態了——她不得不如此,如果被其他女生看到有女孩子跟在林老師後面,那非得成爲全校公敵不可,本來自己人氣就不佳,爲了今後繼續在校園裡生活下去,只能犧牲一下頸椎了。
周圍不住的有人上前打招呼,林染一一點頭答應,從教務處到林染書房不過十分鐘路程,洪宸卻感覺像是走了十年之久。但是一想到能來林染的書房做值日,那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若是林染招呼一聲,想來爲他做事的學生估計都能排到正月初一,自己真不知是踩了哪門子的狗屎運,這麼巧的好事居然砸到了自己頭上。
不過還好這次有林染突然出面解圍,要不然蘇惠卿與程讓聯手,自己還不知要倒多大的黴呢,所謂“英雄救美”,說得應該就是這種情況吧。
“到了。”林染突然停下腳步,好在洪宸反應快,要不這下非得追尾不可,可這一擡頭,脖頸卻傳來一陣難以承受的痠麻感。
林染輕輕推開門,紳士般的伸手引洪宸進屋。
洪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走進書房,這書房比較寬敞,但又相對簡陋,屋裡只有四個大書櫃,裡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卷宗、器材。靠近窗戶的地方擺了兩盆盆栽,木質地板上放了幾個大箱子,各種各樣的書散落一地,旁邊的桌子上趴了一個少年,正在睡覺,鼾聲大震,進來人都沒發覺。
林染臉上有些不悅,屋裡的景象似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於是低頭撿起一卷材料,猛地砸到少年頭上,那少年一個激靈從桌案上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手忙腳亂地找着一副圓框眼鏡戴上,筆直地站到一旁,支支吾吾說道:“回、回來啦......”正是先前校園英雄聯盟大賽的冠軍——沙隱金。
洪宸看到沙隱金那個傻樣,忍不住“撲哧”一笑,忽覺得不太禮貌,忙用手掩住。
林染眉頭一緊,道:“我讓你給我收拾材料,你把這裡給我弄的亂七八糟,然後在這睡大覺,昨晚幹嘛了!”
沙隱金扶了扶眼鏡,仔細一瞧,突然大喜道:“呦!美女!您早說帶個美女回來啊,您早說的話,我肯定給您收拾的妥妥當當不是?你看現在弄的一團糟,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怨誰啊!”
林染冷笑一聲:“怨我嘍?”
沙隱金道:“可不是怨您嘛!”順手扯過一張椅子遞到洪宸跟前,道:“美女請坐!”
林染道:“你少油腔滑調,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
“這還用您給我介紹?網絡工程系頭號大美女——洪宸,校園英雄聯盟比賽十強裡的唯一女生,誰不認識?”沙隱金打斷道,“等您給我介紹妹子,四胎政策都下來了!”
說着,上前一步,將手在衣服上胡亂的蹭了蹭,並伸出道:“你好,我叫沙隱金,天文系大四五班的學生,請多指教。”
洪宸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還名聲在外,連天文系的都知道,忙握住沙隱金的手,道:“你好,我是洪宸,網絡工程系大二六班。”
沙隱金趁機用大拇指不斷摩擦洪宸光滑的手背,一臉色相地說道:“學妹手好滑啊!”
洪宸急忙縮回手,用微笑掩飾尷尬,這要不是林染在跟前,早一拳放倒沙隱金了,林染見狀,狠狠瞪了沙隱金一眼,道:“別跟他一般見識,這人就是這副德行。”
沙隱金不滿道:“林老師,您這麼說就不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先人留給我們的聖賢之言,看到像學妹這麼漂亮的女生,我如果連點反應都沒有,那還是個男人麼?”
林染道:“聖賢之言教你如何揩油了?”
沙隱金道:“您這種單身狗是不會明白的,再過幾年,我國將進入男女失調的階段,到時候,每4個男人裡就有1個打光棍,您不着急可以,您有資源啊,可我沒您這條件,您說我再不抓點緊行嗎?”
林染將手裡的資料往桌上重重一摔,輕聲道:“你剛纔叫我什麼?”語氣平和,卻充滿殺氣。
只見林染劍眉微蹙,目光中閃爍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就連洪宸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寒意所震懾,不敢看林染的臉龐。“這種語氣,我怎麼好像在哪見過?”洪宸心道。
沙隱金立馬軟了,趕緊邊賠笑邊爲林染按摩肩膀:“我的意思是說,您才高八斗,我能作爲您的弟子,異常自豪,您說他日我在您這兒學個一招半式的,到時候一不小心,噌!考上個博士什麼的,那就更沒機會談戀愛了不是?”
林染斜了沙隱金一眼,擡手打掉沙隱金在自己肩膀上捏來捏去的手,邊收拾雜亂邊道:“照你這麼說,中國的博士豈不都成光棍了?”
沙隱金道:“我這不是未雨綢繆嘛,我這麼強大的基因,必須得找一個像學妹這樣的女朋友,才能孕育出青出於藍的下一代,祖國的偉大復興還在我肩上扛着呢!”
林染抓起一本讀物塞到沙隱金嘴裡,道:“你這學習能力要是有這嘴上功夫一半好,我也不用加班加點給你補習功課!自己去那邊,把那批國外的詩集分類整理好,對了,泰戈爾詩集挑出來,我明天要用到。”
沙隱金露出一個傻笑,又向洪宸擠了擠眼,極具挑逗之色,隨即跑到靠牆的一邊,埋頭苦幹起來。
洪宸莞爾一笑,道:“林老師,我能幫您什麼忙?”
林染道:“不着急,你第一次來,先熟悉一下,最重要的是,監督那小子把活兒幹完。”
沙隱金哼了一聲,繼續叼着書幹活。
話是這麼說,可洪宸也不能在這乾站着,於是走到另一旁,將散亂的書籍按類別一本本分好,地上一本名爲《愛情筆記》的書映入了眼簾,洪宸慢慢將其拿起,緩緩展開,不自覺地品讀起來。
這一讀便忘乎所以,一頁接着一頁,看得有些入神,甚至沒注意到林染站到了自己身後。
“你也喜歡這本書?”林染忽而問道。
洪宸略一回神,見林染手裡拿着東西,忙讓出一個位置,並把書合上,道:“嗯,以前看過,是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的愛情主義小說。”
林染將手裡的書本放到洪宸身後的櫃子裡,又將一些打亂順序的書依次排好,問道:“那你覺得阿蘭·德波頓是在闡述一個什麼樣的價值觀?”
洪宸想了想,將書抱在懷裡,答道:“書裡的愛情價值觀比較極端,從主人公的角度來說,兩個人如果不合適,即使邂逅再浪漫,過程再美好,結果也只能是遺憾。兩個人在一起,首先是擁有一個正確的三觀,其次是情投意合,若是爲了慾望而在一起,只是消耗彼此的感情,最終以悲劇收場。”
林染一怔,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看着洪宸真誠的面容,林染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語道:“合適與不合適,誰又分得清呢?愛情本就如霧如幻,觀念也隨着時間所改變,感情亦隨之倦怠,不復當初罷了......”
洪宸沒有聽清林染說的是什麼,隱約聽到“感情倦怠”這幾個字,便道:“我認爲,感情倦怠是兩個人在生活中所不可避免的,就好像是更年期,亦或是七年之癢更貼切些,都是必然會發生的東西,若是因懼怕這些糾葛而畏首畏尾,那兩個人也不會幸福的,當然,這些也是可以化解的。”
“化解?怎麼化解?”這大概是林染第一次請教別人問題,氣氛一時有些特別,洪宸來回踱了兩步,略加思考後道:“嗯......我認爲應該是崇拜!”
“崇拜?”林染一臉不解地望着洪宸,洪宸微微一笑,道:“對啊,我覺得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生崇拜之情,就不會因爲生活中的一些小事而斤斤計較,比如,我崇拜楊洋,如果我能嫁給他的話,肯定事事都順着他,不會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與他吵架,天天對着一張喜歡的面孔,想想就開心!嘻嘻!”話一出口,感覺有些傻缺,臉一紅,忙加了一句:“林老師,我就是打個比方而已......”
林染輕笑一聲,這笑聲中帶着一絲譏諷,似是大人聽了小孩的見解而發出的嘲笑,這讓洪宸有些不解,難道自己說的不對麼?卻聽林染道:“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是絕對的,且不說崇拜之情在愛情裡有無用處,就說世界上有幾個楊洋夠你們分呢?等你走出校園踏入社會,真正談起戀愛,便會知道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包括在你們眼中那崇高無比的愛情,有時候一段愛情是否美滿,因素有很多,其中最不重要的,便是愛情本身。”
洪宸抿了抿嘴,長舒一口氣:“或許您說得對吧,但對我而言,能被因素左右的愛情,都算不得真正的愛情。”
二人四目相對,林染的目光停留在洪宸的視線裡,這雙眼睛裡藏着星辰與大海,夢想與遠方,似曾相識,卻又極度陌生,那幽深的瞳孔裡,好像自己最初的模樣。
林染眼神一晃,像是想到了什麼前塵往事,但歷經滄桑的他只需一秒便將這瞬間的失態藏進笑容中,忽而轉過身去,將手裡的資料放進書櫃,道:“說得這麼有理,你談過幾次戀愛?”
沙隱金像是聽到了重點,猛然轉過頭盯着洪宸,期待她的答案。
“一次。”洪宸毫不遮掩地答道。
沙隱金一張嘴,口裡的書掉到地上:“那你介不介意,跟我......”
林染腳尖一動,在沙隱金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沙隱金臉部一僵,將後面的話憋了回去,把書撿起來繼續叼着,轉過身去繼續整理資料。
林染嘴角再次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三個人各自整理手頭資料,誰也不再說話。
良久,洪宸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寧靜,電話那頭傳來江遇侯的聲音:“老大,你幹嘛呢,等你做任務呢,這都幾點了!”
洪宸低聲吼道:“我有事呢!一會兒再說!你們敢不等我的話,小心你們的腦袋!”
林染轉身問道:“你有事?”
洪宸忙道:“呃,沒有沒有!嘿嘿!”
林染道:“那你先回去吧,這裡東西太多,一時半會兒也整理不完,我跟這小子做就可以了,你先忙你的。”
洪宸忙道:“不用不用,我真沒事兒!”
林染低頭看了一下手錶,道:“也不早了,今天辛苦你們了,既然你有時間,那這樣吧,我請客,我們出去吃頓好的。”
“萬歲!謝謝林老師!”沙隱金高興地蹦了起來,將手裡資料一放,抄過椅子上的外套穿戴整齊,急道:“林老師,咱去哪吃?”林染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語氣平和地說:“不用客氣,一會兒我給你捎回來。”
“捎、捎回來?”沙隱金有些懵圈,這時林染已跟洪宸走到門口,臨行前轉身對沙隱金道:“我這裡有一些十分珍貴的手稿,弄丟一樣,我讓你從這裡提前畢業。”
洪宸藉着門縫向沙隱金擺了擺手,笑道:“學長再見嘍!”
門,重重的關上了。
沙隱金望了望滿地凌亂的書籍,氣得險些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