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他冷冷地命令。
喬若初執拗地站在原地不動。他一傾身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攏到自己的腿上去。他的手特別用力,不經意就像要把她的胳膊捏碎似的。
“疼,別這麼粗魯。”
“又不是泥捏的,這麼嬌氣。”
被他氣得眼淚快要掉下來了,喬若初知道肯定有變故,否則他不會這麼浮躁,這麼想着她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去南京危險嗎?”她想到了上次呂欣文的事兒,很是憂慮。
“不知道。”“可以不去嗎?”
他搖搖否認。
“我不在相城的時候,提高點警惕,你們家那點事兒,只差天下人都知道了。”他不放心她,生怕有人趁他不在打錯了主意。
喬若初往他懷裡貼了貼,很是依戀。大約男女愛情開始的時候,都是從不捨得對方開自己開始的。
“吃完飯我們去見個人。”他眼底的沉鬱被她的柔情融化了點。
“誰?”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夜色籠起的時候,下了點小雨,室外水鄉的霧氣和水氣瀰漫開來,能見度不怎麼遠。林君勱換上便裝,穿了輕巧的鞋子,帶着喬若初坐上私家車,悄悄去了水月庵。
“來這裡見誰呢?”她想起年初一在水月庵見到他背影的事情來,心中驚慌不已。
“林某自詡不是登徒浪子,對姑娘是認真的,今日特地帶你來見見家母。”他邊說邊看着喬若初。見她先是驚慌失望的意味,聽到家母兩個字又便成了欣慰訝然,知道她之前把自己想成覬覦佛門春色的人了,有點不悅。
“伯母在這裡靜修?是妙儀師太嗎?”喬若初腦子裡飛快出現了一張臉,那鼻樑和他十分相似。
林君勱“嗯”了一聲。
進門之後頃刻,妙儀師太就迎了出來。大約是不願意人家知道他們的關係,她神色澹然道:“二位施主請隨老尼到茶房敘話。”
茶房裡依舊燃着白檀木的香,撲面是淡淡的清甜,帶着遠離紅塵的禪味,使人迅速心靜下來。
關上門,妙儀師太的情緒馬上有了起伏:“孩子,你們這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了?”她早就知道她的兒子緣定了喬若初,所以也不問他帶了什麼人來。
“母親,這是您未來的兒媳,我今天帶她過來見見您,讓她給您見個禮。”說着他朝喬若初使了個眼色。
她還沒答應嫁給他呢,還沒有想好呢。他憑什麼這麼霸道,招呼也不打就讓她來給“婆婆”行禮,喬若初心裡罵了他幾遍。可要面對的是妙儀師太,她不好意思叫師太難堪,便恭恭敬敬地給“婆婆”磕了個頭。
“好孩子,哪裡來這麼多繁文縟節,快起來。”妙儀師太顯然是很喜歡喬若初的。
“母親,我明天赴南京述職,回來就想給您把兒媳婦娶過門,您看怎樣?”林君勱拉着母親的手說。
妙儀師太靜靜地看了喬若初和兒子一會兒,見二人朗星般的眸子從她的角度看幾乎是一樣的,佛說:菩提樹下的輪迴,是幾世遺留的姻緣。
“喬小姐,你考慮成熟了嗎?”
“我,確實還在考慮……。”喬若初面有愧色。
林君勱握她的手加重了力度。
“不可說。”妙儀師太闔上秀目,不再理會二人。
“母親,那麼我們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看您。”林君勱拉着喬若初給她磕了個頭,退出去了。
出門的時候雨停了,霧氣更濃,近身疏影綽綽,有風拂動枝椏的聲音,蘊了幾分秋的蕭瑟。
喬若初覺到幾分涼氣,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林君勱把她往懷裡緊了緊,“冷?”抱緊她快速往車裡鑽。
坐到車裡,她冷目對着他:“來的時候你什麼都沒告訴我。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若初,我對你是認真的。你看到了,我出身卑微,沒有辜家那樣的門楣和財氣,否則我早在他之前就提親了。”他今天的神色不同往日,正經的讓喬若初好像不認識似的。
他端正的時候黑眸凜然,薄脣如玉,有一種清峻孤高的氣場,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思緒。他的嘴脣微啓,好像在說,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帶她來這裡的。
“從去年第一次冒犯你,雖然當時是無心的,可我事後就已經下決心要對你負責。那時候我公務在身,如履薄冰,本想着你年紀尚小,不會這麼早談婚論嫁,就沒有爲這事兒着急。誰知道半路出來個辜駿,條件比我好,比我更急着向你提親……。”他沒說完,就被喬若初的小手捂住了嘴脣,當着司機和副官的面,她不想他再表白。
只偎依着他,讓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喜歡他的,甚至連他之前對她的冒犯,她也是願意的。
到了妍園門口,轉身的時候她拉了拉他的衣袖:“早日歸來。”
“會的。”
他看着她進了屋,才吩咐驅車離開。
次日,喬若初天不亮就起牀了,她知道他此刻已經準備離開相城了,心中默默爲祈禱他此去安順。
在梳妝鏡前坐了半晌,她纔拿起梳子把頭髮盤起來挽了一個偏髻,配上齊額的劉海,鏡中的自己,像才子筆下的工筆美人兒,滿滿的懷舊風情。她之前很少打扮成這樣,太舊式了,怕被人笑話。
今天,說不清楚是爲了什麼,她就是想與衆不同一些。弄好了她又氣自己爲什麼他在跟前的時候不打扮起來讓他看,偏偏是他走了自己才動起心思來。
早早去了學校,不願意進校門,就在門口的長椅上坐着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