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若初掙脫出來去扶倒在地上的父親,沒想到喬青崖伸手給了她一記耳光,很重,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氣力。喬若初左邊的耳朵轟的一聲,暫時失聰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董耀彥的手下就衝進來把喬青崖給控制住了,林君勱冷冷地說:“連親生女兒都傷害,你不如死了算。”喬若初見他好像要拔槍,顧不上臉上的腫痛,奔過去抱住他:“不要,他是我父親啊,我唯一在世的親人。”
他掏出手帕來輕輕幫喬若初擦掉臉上的泥垢和淚痕,溫柔地說:“就因爲他是你父親,我纔派人這麼守護着他的安全的,你庶母,不是我殺的,不是。我從不對婦幼老弱開槍。”
“我信你,我信你,你讓他們放了我父親吧。”喬若初哭着求他。
“初兒,不要信他,你庶母就是死在他槍下,我趕過去的時候,親眼看見的,她渾身是血,中了五六槍,死前叫着你的名字。”喬青崖無力地捶打着地面。
喬若初再一次擡起頭來望着林君勱,“你告訴我,是誤傷是不是?”
“不是。”林君勱簡短地說,拖着她出了喬青崖暫時棲身的院子。
“那你爲什麼要殺她?”
“我說了不是我殺的。”林君勱又申明一次。
“那我的庶母到底是怎麼死的,你的人那麼多,如果你想,一定能把她救出來的。”
“如果我說是爲了你好,你信嗎?”
喬若初無力地靠在他的身上,那天,他出動確實是爲了救她,而且成功把她從許真希手上救出來了。她不能不領他的恩情,而且,那並不是第一次救她了。
這個人是真心愛她的,她知道。
他們本來就要離開了,只聽見喬青崖在裡面喊:“初兒,養育之恩大於天,茉青一直視你如己出啊,他殺人滅口……。”
喬青崖似乎還在裡面喊什麼,似乎被人堵住了嘴巴,外面的人再也聽不清楚。
她掙扎着想要跑進去問個清楚,被林君勱死死抱住不放,拖到車上帶走了。
“放開,我要去問個清楚,你放開我。”
“你父親神志不清,讓他靜一靜咱們再來。”林君勱也被喬青崖的話驚懵了,他當初根本不在現場,現在竟然口口聲聲指責他殺人滅口,肯定是有人告訴他的,蓄意挑撥喬家與林君勱的關係。
不敢冒險讓喬若初過去,有些事情,他還是先弄清楚的好。
喬若初不停地掙扎,他不解釋,一個勁叫車開快一些。等車離開湖州,她絕望了,任由他抱着,動也不動。
到了家中,她像瘋了一樣問他:“你告訴我吧,告訴我好嗎,我庶母到底是不是你開槍打死的。”
林君勱撫着她的背,輕聲安慰:“人都死了,追問已經沒有用了,若初,我真的是爲了你。”
“你認了是不是?”
他被逼問的沒辦法,“若初,當時我在施家老宅的地板上撿到你的頭髮,發瘋似的找你,後來我無意中掀開地板,聽到有人在腳下暗中說話,是餘姨太的聲音,她大概是煙癮犯了。對你說,來乖乖,把衣服脫了,讓許大爺看看,看一下,他會給我們鴉片的……黑暗中,我看不清你在哪兒,不敢開槍。很快我的弟兄找到了那間密室,門打不開,我用槍崩開幾個洞才進去朝許真希開了一槍,誰知他抓住個女人擋在面前躲過子彈。他推開女人的屍體卻扼住了你的脖子威脅我,怕他傷了你,我沒辦法,只好讓出一條道給他,誰知道慌亂中餘姨太跟出來跟着要鴉片,我怕她礙事,就在她胳膊上打了一槍希望她安靜下來。誰知道她煙癮太大了,爬起來來朝你撲了過去,許真希趁亂把你推過去,自己跑了。我從她手裡把你奪下來,她一點理智都沒了,拽住你的衣服撕咬,我的手下不得已纔開的槍……。沒想打死她,可是杜榮,杜副官緊張之下槍打偏了,加上她常年吸食鴉片,沒救回來……。”
“說到底,人還是你們殺的。”喬若初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但她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庶母,視她如己出的庶母,死於自己丈夫的槍下。
“若初,我當時昏了頭,只當她抽大煙抽的要把你送到許真希那個噁心的人手上,恨極了才朝她開了一槍,並沒有考慮到你們的母女情分。等你父親心平氣和了,咱們再去看他好不好?”林君勱見她怔怔的,像丟了魂魄一樣,溫柔地哄着。
她想靜下心來,想不去計較他的失手,可她腦海裡全是當時子彈打在餘姨太身上的聲音,餘姨太最後的呼喊求救,如今更清晰地在她耳邊盤桓。都說養育之恩大於天,難怪她昏迷了數日,醒來心上疼得如進了油鍋,閉上眼睛都能夢到餘姨太笑眯眯地望着她,聲聲喚着她的乳名。
喬若初的眼淚簌簌流下來,林君勱擁着她,不停地爲她拭乾,他淺灰色的繡着雲鬆的手帕換了一塊又一塊。
“君勱,我求你,不要爲難我父親。我在世上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了。”
“若初,你要知道,喬家手裡的東西,各方勢力都在覬覦,你父親一旦露面,就會被人盯上,我也是沒辦法才把他送到湖州去的。”
“可是他並不願意過那種被囚禁的生活,他要回來守着愛妻生活過的地方。”
林君勱嘆了口氣,他想說喬青崖是個自私懦弱的男人,這輩子,誰都沒保護好。
可反過來想,他自己何嘗不是,爲了把喬若初留在身邊,不惜破壞她的婚約,不顧讓她背上紅顏禍水的罵名,甚至還破了底線對她庶母開了一槍,爲了自己的愛,他把自己逼到極點。
“等找到許真希這個惡賊,同你親自去接他回來,好不好?”
喬若初伏在他肩膀上,點了點頭。
“你這樣來來回回的,很累吧?”週一早上,他送她上學的時候,她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