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宴會的時候,他就有過和辜家接親的念頭,只是他近來公務纏身,忘了這茬了。
現在見兒子對辜家大小姐的愛慕充溢顏表,他不爽快答應就是製造父子關係緊張,於是就鬆口了。
辜婉珈接到沈約的電話估計是上門提親的事兒,沒想到他辦事效率這麼高,她整整激動了一個晚上。
早上起來,她的眼下一片隱隱的烏青,她仔細化了個妝,遮穩了才下樓。
她今天穿了緞子繡白梅的夾棉中領旗袍,外套一件紫紅色的洋裝長大衣,領口綴滿雪白的狐狸毛,把她大小姐的身份,彰顯得十足十的。
九點多的時候,辜公館門口響起清刺的車鳴,她猜測是沈家父子來了,趕緊把辜甫芳從姨太太馬氏的房裡請了出來。
果然,一會兒,就見沈儒南帶着沈約並兩個提拿東西副官走進辜公館來了。
辜甫芳小跑着迎了出去,老遠就喊到:“沈司令,沈公子,你們親自登門,辜家真是滿園生輝啊,有幸,有幸!”
“辜老闆,你這園子修的真有品味。”沈儒南是第一次來辜家,很欣賞辜家的坐落。
“沈司令過獎了,過獎了。”辜甫芳得意地謙虛着。
辜公館外景是典型的江南園林建築,即使在深秋,這兒迴廊曲折,假山小橋也別有一番韻味。
不僅沈儒南這麼說,第一次來辜家的人,都會這麼感慨一番。
當年吳術成當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次想了辜家的園子,辜甫芳暗地了動用了多少錢,才保住了這一隅寶地。
進入辜家的客廳,沈儒南首先就看到了宛宛亭亭的辜婉珈,她笑着請客人落座,儀態大方,頗有風範。
到底是大家閨秀,他很滿意。
潘玉怡知今天是女兒的好日子,也畫了精緻的妝容,穿了富麗的衣服帶着幾位姨太太出來見會客,盡顯辜家女主人的風姿。
沈儒南掃了她們一眼大笑着說:“辜老闆真是有福氣啊,家中藏着愛妾,個個如花賽玉,羨煞旁人啊!”
辜甫芳聽說沈儒南家中僅有一女傭,且從不涉足風月場,聽了他這話甚是慚愧。
“辜某修爲不夠,讓沈司令取笑了。”他說着親自爲沈儒南奉上一杯茶來。
“上次見過的辜公子今日哪裡去了?”沈儒南平時不關係這些八卦新聞,他還不知道辜駿的事兒。
辜甫芳略微尷尬了一下,坦誠地說:“辜某家門不幸,犬子任性自私,爲了一個女子,置家業不理,到外面自立門戶去了。”
沈儒南很欣賞他的誠懇。
勸慰他說:“如今世道變了,年輕人對婚姻有自己的考量,咱們的思想也跟不上他們了。辜老闆還是想開一些,憑他們折騰去吧。”
沈約聽了父親的話,幸福地向辜婉珈擠了擠眼睛。
辜婉珈回報他一個深情的媚笑。
寒暄的差不多了,潘玉怡暗自拉了拉辜婉珈的衣袖,她立即明白了,跟衆人打了個招呼上樓避開了正題。
辜婉珈一走,沈儒南就切入正題,他對辜甫芳夫婦說:“犬子自見了令媛以來,愛慕不已,我這個做父親的,樂得成人之美。今日略備了薄禮,老臉登門爲不肖子提親,不知道辜老闆和夫人意下如何啊?”
辜甫芳當然是求之不得呀。
但他表現的很淡然,他說:“辜家出了犬子辜駿的事兒,我也是一直反思到今天。”他看了一眼沈約繼續說:“小女平日在家對沈公子也時常稱讚。既然他們兩個願意,我也同沈司令一樣,願意成全他們。辜家榮幸高攀司令的門楣啊!”
這番話說的沈氏父親聽起來舒服的,沈儒南當即喚副官把禮品呈上來,倆家就算訂下了婚約。
中午,辜甫芳在鴻興酒樓張羅了桌子佳餚,自帶他埋在梅花樹下多年的紹興花雕,和沈儒南喝了個盡興。
從飯店出來,沈約繼續粘着辜婉珈,沈儒南難得來相城一次,要去看看相城駐軍的情況,告辭先走了。
到了駐軍司令部辦公室,他徑直去找林君勱。
林君勱知道他要來,上午開始就在辦公室裡候着了。
“君勱,剛剛爲你弟弟沈約訂下一門親事。”沈儒南喝了酒,一見着他話匣子就打開了。
“那真該恭喜司令您了。”林君勱面無表情,也不問對方是哪家的千金。
林君勱和他情同父子,他總是說沈約是林君勱的弟弟,這一點,林君勱一直很不習慣。
他有點看不上沈約,一個男人,太文弱了,看起來沒有絲毫陽剛之氣,他可不想要這樣的弟弟。
“你也該成個家了,君勱,男人啊,不能沒有女人。沒有女人這日子過起來有什麼滋味!”沈儒南婆媽起來。
林君勱從來沒見他這麼絮叨過,想他是酒後的話,就玩笑着說:“您老操心過了,堂子裡大把的女人不是。票子一撒,想睡哪個睡哪個,非娶個婆娘回家供着幹嘛呢。”
沈儒南走近這位不羈的下屬,眯起將閉未閉的醉眼問道:“聽說有學校的女學生來找過你?是哪家的女子?”
林君勱燃起一支菸,叼在脣邊冷笑:“您真是開了天眼啊,啥事都瞞不過您,不過這次您呀,只看到一位。其實呢,來了好多個女學生。”
他說完還深深瞥了沈儒南一眼。
怎麼都關心他裡的事兒,真是奇了怪了。
“呵呵,呵呵,你小子行啊,女學生都主動送上門來了。你,你睡她們了沒有?”
藉着酒勁,沈儒南完全沒了上司和長輩的樣子。
“來的全是無鹽,我想睡也下不去口啊。還是沒您老這麼好的胃口啊!”林君勱聳聳肩,無奈地說。
“去去去,去問問我沈某是那種的人嘛,我只是關心你血氣方剛,該有個女人……。”
沈儒南忽然想起了什麼,停住了女人的話題,悄聲問:“上次你在報紙上說的日本人奸細的事,是不是真的?他們真的潛伏到相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