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城西醫院又變得門可羅雀,醫護人員比病人還多。
方紀瑛的傷口已經過了感染期,夜裡醫院又總是有動靜,方平山就去辦公室找辜駿,準備給女兒辦理出院手續。
“辜醫生,此次多虧你救了小女,方某感激不盡啊。”他說。
“方先生客氣了,救危扶傷乃是醫生的天職,晚輩也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辜駿謙遜而淡然。
其實方家很少在相城看西醫,他們在上海有相熟的洋人醫生開的高級診所,如果平時不幸在相城生了點小病,抓幾副中藥,中藥吃不好,就要立即驅車往上海去。
孰料方紀瑛這次突發急性盲腸炎,竟然跟相城西醫院打了回交道,讓方平山意外的是,相城西醫院竟有辜駿這樣留過洋的醫學博士。
後來打聽了辜駿和家裡的事兒,隨即欣賞起這個年輕人來。
他隨口問了一句:“聽犬子說昨晚醫院發生了點意外?”
昨晚是方紀瑛的哥哥在醫院裡陪妹妹,方平山早上來換班,聽到些風聲。
“是的,有人在搞鬼,可能是衝着晚輩來的。”辜駿憂愁地說。
昨晚半夜他聽到三樓一聲慘叫,護士跑上去一看,原來那具泡在福爾馬林裡的男屍又被人扔到了三樓的大病房區,三樓值班的護士當時恰好睡着了,沒看見是什麼人進來過。
辜駿把昨晚的事細細解釋了一遍,他認爲方紀瑛現在出院有些早,希望她能再住兩天,當然,他也不能強迫人家繼續住下去,這個全憑病人和家屬的意願。
“辜醫生和什麼人結了仇嗎?”聽完辜駿的述說,他微訝。
“唉,上次救了位病菌感染的患者,他身無分文,晚輩好心收留了他,誰知後來又人來鬧事,說我收了他們的寶貝抵扣醫藥費。”辜駿無奈地說。
辜駿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上次那枚玉含蟬背後的人在報復,他不確定。
在他面前,方平山是多麼的平易近人,就像小時候自己的父親那樣,他說的有些多了。
方平山眸光一動,“寶貝?古玩玉器?墨寶書畫?”
辜駿苦澀地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那夥人具體說的是什麼。
不可能說出玉含蟬的事兒,否則他還不成了各路人的明靶子,那東西有價無市,不知道多少人惦記着呢。
再說了,誰知道那個把玉含蟬放在他桌子上的人,會不會哪天突然來要回去,都是有可能的,這件事,他不能對別人說。
見過那枚東西的人,還有喬若初和楊思桐,他知道她們是不會說出去的,這點他絕對的放心。
方平山思索了一會兒說:“賢侄,按照你的猜測,他們是不是爲了在醫院找東西才弄出動靜的?”
有這個可能,辜駿也想到了,他點頭認同。
“這樣吧,我以照顧小女的名義把護院的家丁叫上替你們醫院值守幾日,摸摸情況,你意下如何?”方平山問。
辜駿也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地裡搞他,見有人出手相助,欣然同意了。
當晚,方家沒有接方紀瑛出院,他派了十來個家丁過來。
他們全是麻布襖子加上黑色綁腿褲的打扮,一眼看上去都是敦厚朴實的做活人,辜駿細看了幾眼,發現他們不像看起來那麼簡單,他還發現了他們的腰裡,隱約有硬硬的凸起,應該是手槍。
方家沒有產業,卻爲了幫他一個小忙就能出動這麼多護院的,不太可思議。
不知道是福是禍,辜駿覺得自己太幼稚了,他以爲方家會派幾個略微會點拳腳的家丁過來呢。
那種家丁辜家也有不少,日夜在沙場裡巡守,防止有人來鬧事。
但是這種荷槍實彈,外表卻要僞裝一下成普通家丁的辜家很少,也就辜甫芳的三五個保鏢應該算吧。
相城方家,果然如外界傳言的那樣神秘。
跟辜駿打了個照面,方家的護院就不聲不響地潛到醫院的各個角落裡去了。
辜駿有些頭大,不知道事情會向哪個方向發展。
上次去上海,他在丹麥留洋的同學謝詠明同法國貴族傑麥遜,在法租界開了個很大的醫院,只給達官貴人看病,盈利頗豐。
傑麥遜多次向辜駿提議到他的醫院上班,開出的薪水不是一般的豐厚。
那數目就是在上海,也能養得起老婆孩子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辜駿不會不心動,但他估計喬若初不會跟他去上海,喬青崖也不會同意,所以他只好回到相城想辦法。
前幾日他還寫信給謝詠明,說在他的努力下,相城西醫院馬上要扭虧爲盈了,不想,信還沒到上海,醫院就出了事情。
真是天不助我也。
辜駿苦笑。
他去了呂欣文的辦公室,說了方家家丁的事兒,呂欣文高興的咧着嘴直笑:“行啊小子,運氣真好,方家老爺子看來對你爲她女兒治病的事兒很上心啊。這緣分結的好,醫院日後也有個靠山不是?”
“呂兄,怎麼感覺你沒心沒肺的?”辜駿看着他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有點來氣。
“唉,老婆沒討上,要心要肺有啥用。”他笑着糊弄辜駿。
“方家小姐看起來不錯喲。”他又附在辜駿的耳朵上白話了一句。
辜駿輕推了他一下,轉身走了。
話說辜駿爲她做了手術,實施麻醉也是他來的,竟然都沒留意方紀瑛長什麼模樣。
呂欣文估計去查了一次房,見過一面,私下裡就誇她不錯,辜駿鄙視他的境界。
難怪醫院經營了五六年虧的連褲衩都快搭進去了,呂欣文這副德行,天天笑嘻嘻的沒個正經,萬事不掛心的,天生就不是開拓事業的材料。
合夥人不得力,辜駿覺得自己靠醫術在相城賺錢的希望渺茫。
他已經在喬家許下了諾言,還讓喬若初等着他,看着如今的場面,他感覺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