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林君勱沒來接她。
喬若初終於又住到了自己的家裡。
久違的溫馨,她窩在自己的臥房裡,深情地撫摸着一樣一樣東西。
明明才離開一個多月。
卻感覺不在這裡許久了,好像什麼都成了回憶。
她的生活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可是不滿十七歲的心上,無由竟生出幾分滄桑來。
次日上午細雨霏霏,天地間水霧濛濛的,遠遠看出去,一幅煙雨江南的掛景。
餘姨太病榻纏綿,父親陪她吃的飯,席間無話,冷冷清清的。
臨走的時候,喬青崖問女兒:“放了學還回來嗎?”
問完他後悔極了,喬若初有選擇嗎。
他又擺擺手:“罷了,你在他那裡,也好。”
“我儘量回來。”喬若初說。
在學校,課間方紀瑛纏着喬若初和姚思桐要約週六日去遊春。
“咱們僱個小舟,帶一罈女兒紅,泛舟飲酒可好?”她興致勃勃。
喬若初肯定去不了。
她的養母病了,林君勱又限制她的自由,她哪裡有心情去遊玩。
“我姨媽病了。”喬若初苦惱地說。
方紀瑛聽到她家裡有病人,不再勉強她,拉着姚思桐一邊合計去了。
下午放學走出校門時分,她的心忐忑起來,不知道林君勱肯不肯放她在家裡住幾天,儘儘孝道呢。
他的心腹副官唐谷照例開了車在女校對面的馬路上等着她,他開的是一般的私家車,衆人也當是她自家的車,一直以來,也沒引發什麼風波。
可是姚思桐卻細心地看出來了。
喬若初上了車,對司機說:“我養母病了,麻煩您把我送回家裡吧。”
副官遲疑了一下,“這個下官不敢擅自做主,小姐還是回去和參謀長商量吧。”
他只知道執行命令。
喬若初心頭痠痛,真想抄起一把刀來把林君勱給劈了。
回到公館,林君勱今天悠閒的很,在書房看書,大約是看的入迷,她都回去許久了他才從裡面出來。
“家裡出什麼事兒?”
林君勱像拉家常一樣問。
“我姨媽小產了。”喬若初眼睛裡蓄滿了淚珠兒。
林君勱挺拔的鼻樑動了下,“你父親都年過四旬了,怎麼不知保養,還幻想老來得子嗎?”
混蛋。
喬若初咬了咬細糯的牙齒,當着萬映茹的面,沒罵出聲來。
“你找兩個人去我家裡幫幫忙。家裡人手不夠了。”喬若初知道她不在家裡,林君勱的人對喬家鬆懈了不少,致使各路都蠢蠢欲動,喬青崖危險重重。
林君勱黑了臉。
喬青崖屢次不信任他,他想讓他吃點苦頭清醒清醒。
“求你了。”喬若初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黑亮的眸子似有魔力般,他險些魂消魄散,立即做了她的俘虜,派人輪班去喬家巡邏。
他今天心情不錯,飯後牽着喬若初的手,“若初,走,散步去。”
喬家有人保護了,喬若初很安心,由着他牽着自己的手,帶到那一叢梅花樹下。
梅花已經過了盛期,落英紛紛,玫紅鋪了一地。
“若初,那天看見你把梅花帶在頭上,漂亮極了,像個梅花仙子。”林君勱用手指繞起她的青絲。
他什麼時候看見的,喬若初一點都不知道。
隨手摺了一枝還留有幾朵紅梅的長枝條,他編了個花環,帶在喬若初的發上。
烏亮的發,瑩白的膚,淺淺的黛眉,盈盈的秋眸,恍若梅花仙子動了思凡的心。
他們在院子裡牽着手走的很慢。
直到月皎波澄,還不捨得回去。
“若初,要不要跳一支舞?”他眉眼都很璀璨。
她側耳一聽,屋內,萬映茹正在彈琴。
如水的琴聲悠然響起,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迴如呢喃細語。
他情不自禁地攬住她的腰,旋起了舞步。
喬若初儘管舞步生澀,可畢竟從開始就是他教的,一會兒就和他配合的很好。
他的舞步灑逸,渾身光華耀目,似要逼退瑤臺明月。
她映在他的光圈裡,輕揚蝤蠐,緩舒柳腰,微涼的柔荑任由他溫暖着,沉沉醉去。
屋內,一曲終了,萬映茹瞥見窗外月下的蹁躚身影,她想原來愛情這麼美好。
“若初,夜涼了,回屋吧。”他停下來,吻了她的青絲。
猛然想起了辜駿。
他還在等着她結婚。
她怎麼輕易就和這個破壞她婚姻的男人月下柔情了呢。
覺得自己剛纔好像中了他的,完全被他牽着鼻子走。
喬若初甩開了他的手。
羞愧又難過,她跑走了。
林君勱三步就追了上來,把她拽入懷中。
喬若初已經淚痕點點。
“若初,你怎麼了?”他問。
“林長官,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答道。
“若初,不管你是否有過婚約,也不管你是否跟過其他男人,我都不在乎。”
林君勱說了句違心的話。
他怎麼可能不在乎。
爲了她跟辜駿在上海的那兩天,他折磨了自己多少天。
他也曾經想過要不要放喬若初走,成全她和辜駿,但他很快就否定了,他離不開她,她走了,他的心會被掏空的。
可是她喬若初在乎。
她的良人辜駿,是一位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他在等她。
他說她是他一生至愛的妻子。
而林君勱,她不敢想他暗地裡做過的事兒,一想起來,渾身盡是冷汗。
“可是我在乎。”喬若初低聲說。
林君勱抱起她,呼吸很緊,有些痛苦地說:“若初,忘了他,你會愛上我的。”
“不會的,至少現在不會。”喬若初何嘗不痛苦。
“會的,我等你。”他抱的她更緊了,尋着她的脣吻了下去。
她的脣花瓣樣柔滑,甜香馥郁,簡直要把他的心都融了,他愛她愛的癡迷。
他要等她愛上他,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女人,他不會強迫她,他有這個自信。
一隻螢火蟲從他們面前飛過,帶着一股青草氣息。
喬若初睜開眼睛,伸手去抓。
林君勱看着好玩,也不幫她,任由她左右追着抓不着。
“給我抓一隻好不好?”喬若初跑累了,朝他撒嬌。
他嘿嘿一笑,手伸出來,掌心裡飛出了好幾只小小的亮光。
“討厭,你什麼時候抓的?”喬若初嗔怪道。
他不答她,一陣風樣把她抱回去,“玩累了睡覺吧。明天好好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