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拔劍出鞘,橫於胸前,沉聲道:“諸位小心了。”
“凌莊主,只要你將我徒弟放了,一切好說,否則別怪我不念江湖道義啦。”遠處無光,聲音也不知從哪裡傳來的。
“你這妖女,人人得而誅之,若不是爲誘你出來,我們怎會與一個女娃計較,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們保證不傷這孩子一根毫毛。”
一衆弟子附和道:“對,趕快束手就擒,我們饒你一條性命。”
“對妖女還有什麼好說的,大傢伙一起上。”
莫青璃從暗處的林木中走出來,一手捂着腮幫子,覺得有些牙疼,道貌岸然遭雷劈啊。
凌宇擡手打斷衆人的七嘴八舌,大聲道:“大家安靜,敵暗我明,加強……”
他的話音忽然頓住,神色一凜,擡眸望向黑暗樹林的最深處,只見一名身形纖長的女子,身着玄黑色的華服,亭亭然立在那裡。一手捏着檀木佛珠,一手握着一柄未出鞘的短劍。
一羣同樣身着黑衣的男男女女面目肅然的站在她後頭。
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南清築倚在樹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莫青璃道:“加強什麼?誰暗誰明?我說你們這羣人怎麼說起瞎話來從來不睜着眼睛的,你們抓一個小孩來要挾我,手裡捏着人質還要加強防備?我是生了三頭六臂還是神靈附體了,讓你們這麼害怕。”
南清築悠悠開口了:“凌莊主,你別聽這妖女的,她在拖延時間,你看——”
只聽“嘩啦”一聲樹枝搖動的聲響,長安所在的那棵樹上落下兩道迅捷的黑色身影,是趁着莫青璃引去衆人注意力偷偷潛過去的鐘離珞和連城。
連城一把拎起長安的領子,像拎着個小貓似的飛身躍起,說道:“走。”
離得最近的莫思妤迎頭追上,鍾離珞輕飄飄的一掌拍在她肩上,莫思妤趕緊配合的往後摔出丈遠,鍾離珞緊接着甩出一把銀針,把追上來的人迫得退了一退。
就是這一退,已經足夠連城將長安帶出重圍了。
其實也算是運氣,凌宇和向天笑離得太遠,慈惠師太和空懷大師幾人本就覺得用個小孩子來脅迫人實在是說不過去,根本就沒有出手阻攔。
長安站定後,徑直撲過去抱住了莫青璃一隻手臂,連聲道:“姐姐姐姐……”
莫青璃道:“可有哪裡受傷?”
長安搖着她的胳膊嘻嘻笑道:“沒有哪裡受傷。”
“嗯,我們撤。”
留下來只不過是場無謂的爭鬥,莫青璃不想讓自己的人白白折在這裡,況且這些武林正道她雖然瞧不上,但總歸是有好人的,那些披着人皮的獸,也輪不到自己來收拾。
然而就在此時,只聽一聲輕笑,一名容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從人羣中走出來,他擡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若有所思的搖頭道:“嘖,鬼魅大人,你這次真是太輕敵啦,你瞧瞧身邊的天羅地網,你,撤得出去麼?”
莫青璃放眼望去,不知何時四周的林木上多了數道黑黢黢的人影,無聲無息的將這方寸的地方包圍了,他們拔出冷光熠熠的彎刀,眉目映着刀光,陰冷森寒。
這些人她並非沒有見過,是南清築的死士。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空懷大師看着這羣怎麼看怎麼像邪魔外道的人,深深皺眉,問道:“凌莊主,這些是何人?”
凌宇笑道:“大師,凌某擔心會讓這妖女跑了,這些便是凌某請來的幫手。”
莫青璃微微側頭,道:“阿珞,你帶了多少人來?”
鍾離珞面沉似水的審視着周圍的狀況,低聲說道:“六十七個,足以一戰了。”
她早先便料到躲不開一場惡戰,把能召集到的精銳都帶過來了。
而這時南清築已經舉起手掌,又揮了下來,樹上的死士提着彎刀猛的撲了下來,凌宇和向天笑帶人衝殺了過去,短兵終於交接。
黑夜真正降臨的這一刻——混戰開始了。
連城只輕功精湛,武功卻是不行,帶着長安躲在了一棵樹下,黃槿一把彎刀舞得密不透風,暫時護住了二人。
莫青璃手裡捏着佛珠,默唸了好幾遍“南無阿彌陀佛”後,才目不斜視的穿過血氣瀰漫的道路,走到了一個人面前,南清築得體的笑了一笑:“郡主,我來取你性命。”
莫青璃也衝他微微一笑:“弒樓主,萬望手下留情啊。”
“瞧郡主說的什麼話,我當然要全力以赴了。”
南清築騰空而起,身子猛地拔起丈高,手中彎鉤翻飛,大喝一聲,數道流雲從上方迅速劈下,莫青璃迅速拔出短劍,並沒有直接迎上去,而是錯身向後踏九宮步,極險而又極巧妙的躲過了所有的殺招。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覺得腦子裡多了一些別的什麼東西,包括武功,也莫名其妙的學會了一些從未學過的步法。
南清築哈哈一笑,寬大的袖袍被深厚的內力鼓得獵獵作響,彎鉤急刺,直指莫青璃胸口,莫青璃橫劍封架,彎鉤便“叮”的一聲撞到了劍身上。莫青璃只覺手臂巨震,虎口震得生疼,果然,自己還不是南清築的對手,腦海中隱隱有一個聲音提醒道:武之大者,非是堅如磐石,非是穩如泰山,非是驚風驟雨。武者,恰如春雨潤物,無聲無形,翩若驚鴻,舉輕若重。
莫青璃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什麼。
南清築彎鉤划過去,莫青璃身子往後一仰,腳下錯開半步,手上短劍在南清築的彎鉤上纏纏綿綿繞了一圈,南清築手腕一麻,彎鉤幾欲脫手。
一輪皎月冉冉升起,往日幽深恬靜的小樹林,屍骸相疊,嘶喊和慘叫聲此起彼伏,莫青璃和鍾離珞帶來的都是樓裡武藝高強的暗衛,對付凌宇那些弟子簡直是虐殺,麻煩的是慈惠師太、空懷大師和韓荃坤那幫老前輩,還有南清築帶來的死士,那些死士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樣,除非割下腦袋,否則不死不休,在場的所有人全部捲入了這場南清築和凌宇安排的混戰中,而一旦開始了,就沒人能控制局面。
鍾離珞方纔爲了潛進去刻意換了身夜行衣,即便如此,她身上的黑色也深沉了許多,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身上帶的暗器也已經用盡,平時溫柔的眉眼頃刻間冷如冰霜,天下傍我,予奪生殺,彷彿這纔是本來的她。
彷彿上輩子實現不了的事,在這輩子都可以實現。
凌宇給鬼樓的一名暗衛補上最後一劍,和不遠處同樣殺掉一個人的向天笑對視一眼,齊齊將目光投向了混戰中央的鐘離珞。
南清築告訴他們:只要殺了站在莫青璃身邊的女人,莫青璃就會不戰自敗。
“納命來!”只聽左邊傳來一聲大喝,鍾離珞下意識的擡劍一架,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從劍身上傳來,若不是手裡是神兵承影,只怕要當場折斷。鍾離珞踉蹌着往後倒退了三步,神色一凜,面前卻是提着柄掌寬的九環刀,勢道極爲威猛,還沒等她鬆口氣,腦後生風,凌宇長劍已經刺到。
前有猛虎,後有餓狼,鍾離珞只得就地打了個滾,向左狼狽逃開。
她拳腳武功本就不敵凌宇和向天笑,若只對上一個或有勝算,對上兩個,這世上恐怕除了老鬼,沒有人能夠勝得過他們倆,就是全身而退都絕無可能。
向天笑的九環刀舞得虎虎生風,每次刀風颳過,鍾離珞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知是受傷了沒有。凌宇劍走輕靈,劍招飄逸卻是處處殺招,“刺啦”一聲,鍾離珞左臂被拉出一道五六寸長的傷口,殷紅的血跡在雪白的胳膊上觸目驚心。
她周邊的暗衛被南清築的死士牢牢牽制住,一個也脫不開身。
兩面夾擊之下,鍾離珞在生死線上遊移,若不是仗着神兵在手,早已命喪黃泉。
莫青璃在打鬥過程中向那邊瞥了一眼,直嚇得心驚肉跳,忙不迭便要撤身回走,南清築又哪裡肯饒她,彎鉤往前一擲阻住她的去路,似笑非笑道:“郡主,你還是先顧着自己吧。”
莫青璃心神大亂,手下招式不如先前那般縝密精妙,不多時,身上也被割了好幾道口子。
難道今日當真要命喪此地?
莫青璃深深的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的血泊中竭力奮戰的鐘離珞,她身形阻滯,明顯不如先前靈活,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她會死的。
這怎麼可以?莫青璃太陽穴突突的厲害,手上筋骨猛地爆出來。
——絕對不可以!
另一廂,向天笑一柄九環刀已經牢牢封住了退路,凌宇終於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手裡長劍一抖,帶着一股子腥風照着鍾離珞的心口就招呼了過去,眼看就要將她前胸後背刺個對穿。
空中陡然降下一聲暴喝:“姓凌的,你敢傷她!我要你的命!”
就像是有兩個人同時在說話。
凌宇瞳孔驟縮——最後見到的是女子猙獰妖冶的臉,和一雙如爪似鉤的手。
在場那麼多高手,以他們的眼睛只看見面前閃過一道殘影,隨後凌宇便身首異處了,莫青璃漠然的站在一旁,垂着頭,左手的四根手指,往下滴着血。
空氣彷彿一瞬間凝固了。
莫青璃那身玄黑色的袍子上面有着大片大片的污跡,稱得上漂亮的臉上濺滿了血跡,她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眉骨上輕輕抹了一下,露出一雙漂亮的紅色的眼睛。
她擡起頭微微笑了一下,迷戀似的吸了一口滿是血腥味的空氣,柔聲道:“承影,過來。”
沒人知道她在叫什麼,除了鍾離珞。
那柄劍就像是真的有自己的靈魂一樣,“嗖”的一聲從鍾離珞手裡飛了出去,到了它的主人手裡。
莫青璃右手高高舉起劍,左手捻着佛珠,一字一頓輕聲說道:“佛說,你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倘世人舉刀向我,又何妨立地成魔。
作者有話要說:南無阿彌陀佛→_→
坐着菌三觀很正的→_→
第二卷倒計時→_→
對了,昨天加今天碼了一個短篇,十個小時的產物,隨便戳戳留爪就行。傳送門:
想早點發的,因爲我記得fly姑娘十點半左右會刷新,但是現在才寫完,fly姑娘大概是睡了,那麼,大家晚安(っゝω
欸,花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