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巔有三大樓、四大山莊。分別爲影樓、鬼樓、弒樓、鑄劍山莊、清羽山莊、無定山莊、靈霄山莊。
影樓建立最早,也最爲神秘,無人知道總部在哪,現任樓主是誰,本專司情報、刺殺,後來江湖出現了“一月殺”,專搶殺人生意,影樓也懶得與人相爭,只司於情報;二十年前,弒樓橫空出世,一夜之間“一月殺”被血洗,接替了這殺人之事,隱於東山之島,現任樓主爲弒天,常年籠在黑色斗篷之中,聽說見過其真容的人無一存活;鬼樓則自在許多,建於一百年前,避於雲夢山,情報刺殺都通,卻又比不上其他二樓,現任樓主爲莫青璃,江湖稱鬼魅。
這次的目的地就是影樓,莫青璃心裡說不好奇絕對是假的,江湖盛傳影樓的總部在蘇州的煙雨樓,無數好事的江湖人去查證,最後只落得個無功而返,想不到原是在大漠。
鍾離珞說的沒錯,這幾日的確有大風,風沙從塞外鋪天蓋地的吹過來,像是巨大的褥子一樣蓋住了關寧城原本澄澈的天空。
五日後,風過雲舒,一行四人已經身處黃沙漫天的大漠了,莫青璃和鍾離珞共騎一頭駱駝,克穆爾和長安一頭駱駝,在沙漠裡趕路。原先只打算三個人上路的,但是客棧的小二哥聽鍾離珞說只是幾年前來過一次大漠,不由分說便熱情的介紹了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來做嚮導,即上次看上莫青璃後來又送犬牙項鍊賠罪的年輕漢子克穆爾,二人考慮了片刻,覺得沙漠裡頭的確瞬息萬變,克穆爾也許能幫上忙,就答應了。
近處是沙,遠處也是沙,黃莽莽一片,無邊無際,莫青璃心中豪氣頓生,覺得心胸都開闊了許多,若不是顧忌着克穆爾還在,而且可能會吃進一口沙,她幾乎想要放聲吶喊了。
短劍和包袱掛在一旁,鍾離珞自後一手捉了繮繩,一手環住莫青璃的腰,生怕她太激動掉了下去。
畢竟一行不止她兩個人,莫青璃也就稍微收斂了一些,身子也坐得筆直,只是時不時轉頭在鍾離珞耳旁低語幾句,女人一直面帶淺笑,有問必答,可是姿態間的親暱怎麼也掩飾不了。
在她們右邊的克穆爾看得眉頭緊皺,不是說是姐妹麼?怎麼看怎麼感覺不像,哪家的姐妹耳鬢廝磨,如此親密的,而且在他的角度看過去,好像在親吻一樣。
心下疑惑,說不上刻意,可視線也就一直黏在她二人身上沒有收回來。
冷不防袖子被人拽了拽,緊接着眼睛便被一隻柔柔的小手給矇住了,長安道:“哥哥,你不要一直看着她們。”
克穆爾疑惑道:“爲甚麼?”
“姐姐會生氣的。”
“哈?”
長安手放下來,墨綠色的眼睛直直勾着他:“我說了,姐姐會生氣,我也會。”
明明是個小孩子,可克穆爾這個年輕漢子被這樣的眼神盯着,沙漠裡太陽毒辣,他卻覺渾身都浸了個透涼,金翼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從她袖子裡猛地鑽出來,上半蛇身高高的立着,血紅的信子“嘶嘶”吐露。
“長安!”莫青璃冷冷道了聲。
這孩子不知怎麼回事,她奶奶死後,性情變了許多,平日在她二人面前跟個乖寶寶似的,在外人面前就不給人家好臉,再加上可能與蛇呆久了,渾身都染上了戾氣,就和她那雙眼睛一樣,亦正亦邪,全然不似第一次見面的純良無害。
好在本性不壞,她二人看着,應不致走上彎路。
“莫姐姐。”長安甜甜道了聲,隨即乖乖坐好,金翼也安安分分的盤迴了胳膊上。
莫青璃道:“克穆爾兄弟,孩子不懂事,請見諒,不過你這麼看着我們,的確是……有些於理不合。”
她眸子輕飄飄的掃過克穆爾一眼,卻帶來一股斂而不發的冷意。
鍾離珞看着這一大一小,兩雙冷冷的眼睛,不禁對這憨直的漢子心生同情,於是開口道:“閒話少說,還是趕路罷,迷宮山大約還有半日路程。”
莫青璃眼神收回去,克穆爾如釋重負般擡袖擦了額上的冷汗,感激的看了一眼鍾離珞,又想起甚麼似的大驚失色道:“客人要去迷宮山?”
“是,迷宮山怎麼了?”
“迷宮山地域龐大,地形複雜,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茫茫黃沙中,俺聽俺爹說進去的人都化爲了白骨,從沒有人出來過,客人要去那裡做甚麼?”
“自然,是去找我們的夫君了。汐兒你說是不是?”鍾離珞環着莫青璃腰的手指用了些力,話裡隱約有調笑之意,莫青璃自認是二十四孝好媳婦,當然得陪她演戲,於是認真點頭道:“對,我那個壞心腸的‘夫君’家住在那裡。”
克穆爾也是個直腸子,聽得她這麼說,當即把方纔的疑慮拋到了腦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那是俺想多了。”
話音剛落,遠遠的地方似乎傳來馬蹄之聲,黃沙滾滾,視線一片模糊,大鈴鐺響聲震天。
剛剛盤進去的金翼蹭的又鑽了出來。
“不好,是響馬!”克穆爾和鍾離珞異口同聲道。
莫青璃雖然沒來過大漠,但也知道響馬,簡單來說就是沙漠裡的土匪,可是她們又不是那種一看就特別有油水的大商隊,響馬來劫她們做甚麼?
這種關頭,莫青璃心裡竟劃過一個好笑的念頭:不會是劫色吧?
大漠的響馬極爲兇悍,通常商隊過境都是聯合起來,再請大批的護衛妥善保衛,甚至是官兵,可響馬不管這個,該劫還是劫,劫完了回去喝酒吃肉。人家都是剽悍駿馬,莫青璃幾人騎的是駱駝,跑自然是跑不過了,只得按兵不動。
響馬賊來得倒是快,片刻後便從十幾裡外奔到了四人面前,大約上百人,爲首的是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粗獷漢子,幾乎都要看不清面目,只瞧得見一雙銳利鷹目,手裡拿着把丈長大刀。
“大當家的,我沒說錯吧,您瞧瞧這兩小姐,可不比咱見過的所有姑娘都好看。”一旁一個生得尖嘴猴腮的瘦潑猴在漢子耳旁道。
“哈哈,老子正好缺個媳婦,聽手下的弟兄們說今日出城的有兩個漂亮得像天仙一般的小娘子,算是沒白來這一趟。”
那漢子朗聲大笑後,又放輕了聲音,似是要表現他的鐵漢柔情似的,道:“兩位小娘子,跟哥哥我回去吧,包你們吃香的喝辣的,衣食無憂,一生不愁。”
莫青璃手裡已經摸上一側的影麟的劍柄,冷笑道:“瞧你生得這模樣,想必吃沙子喝沙子的,纔會如此粗糙,我二人跟了你,怕是會紅顏薄命,恕我二人不奉陪。”
那漢子生得醜陋,纔會任鬍子長滿臉,莫青璃歪打正着的正戳着他的痛處,心下暴怒,高高舉起大刀,道:“弟兄們,給我上,先殺旁邊那個年輕男人,這兩姑娘給我留着。”
眼見響馬賊一擁而上,莫青璃對鍾離珞道:“擒賊先擒王,我去擒那個大當家的,你護着長安和克穆爾。”
隨即足尖在駝峰上一點,提着劍便向那漢子衝去。
那漢子未看清她如何動作,身前黑影一閃,劍鋒已經劈到了他門面前,那漢子擡刀一架,迫得莫青璃竟往後連連倒退幾步,虎口震得發麻。
這漢子生得一身蠻力,不能硬碰硬。
莫青璃目光一凝,緊接着飛身而起,反手執劍,不刺反削,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在漢子再一次揮刀砍過來的時候,她的劍看似輕飄飄的側身讓過去,只是微微粘着在刀鋒之上,實際卻灌了內勁,沿刀鋒一路滑至刀柄,若是常人,被這一迫,兵器非得撒手不成,不然手就得廢了。這大當家的也不是白叫的,身子雖魁梧,反應卻也不慢,左手握掌成拳,直擊莫青璃胸口,這一鐵拳若是中了,不死也殘。
鍾離珞在另一邊對付那些小嘍囉,一直在分神看着莫青璃這邊,那漢子明顯也是個一流的練家子,見她輕鬆側身避過那漢子的拳頭才微微鬆了口氣。
她是毒聖連訣的徒弟,雖然平日不大用毒,但不代表她不用。
而且用的話,鍾離珞難得嘴角彎出個有點邪氣的笑來,也不能用些普普通通的毒咯。
克穆爾和長安一個眨眼的工夫,便見欺過來的賊人通通自馬上滾落,在地上滿地打滾,發出陣陣無力痛苦的哀嚎聲,一聲強似一聲,有人已經忍受不了拔出自己腰上的馬刀自盡了。
剩下的馬賊見過去的同伴血肉模糊的死去,臉上終於露出驚恐神色,打着馬一直往後退。
再見不遠處的莫青璃手執軟劍,身如游魚,穿花繞樹,在那漢子四周遊繞,大當家的眼一花,劍已經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克穆爾原本黑紅的臉白了又白,這是兩個甚麼女人?
長安小小的臉上自然是一臉崇拜,上回懲治劉滿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兩個姐姐很厲害,這次簡直就是當作神了。
莫青璃一把將大當家的從馬上拽下來,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居高臨下的望着他,鼻間發出一聲冷哼,道:“大當家的?”
大當家的也是條漢子,眼一閉,頭一歪,悶聲不吭。
意思就是他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有個嘍囉見情勢急轉直下,馬鞭一揚,便往西北方向奔去,剛剛調轉馬頭,鍾離珞袖中箭已經出手,人倒栽進了黃沙裡。
莫青璃擡眼去看鐘離珞,見她還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溫柔笑容對着自己,彷彿剛剛殺了人的不是她。
再看看她身旁的十幾具馬賊屍體,莫青璃覺得眼前又開始籠罩上朦朧紅色,胸口隱隱喘不上氣來,忙偏開了頭。
那些馬賊死有餘辜,不殺了他們也會有更多的人遇害,不是麼?
可爲甚麼……
她握劍的右手彷彿失去了氣力,影麟也落在了地上,腳下那漢子感覺自己身上承受的重量輕了不少,睜眼卻是女子出神的模樣,手捉住她的腳踝向前一拽,趁她身形不穩,撿起地上的劍便向莫青璃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