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裡,金屬森冷的光,越發侵人。
秦旖旎的手是顫抖的,連帶着心,也跟着一起顫抖。車窗外紛揚的落花,一瞬間變得那樣哀婉淒冷。
手已經握上刀柄,秦旖旎手背上的指骨清晰地顯露出來。她的脣幾乎咬出血來。
陳醉卻在這時輕輕動了動,秦旖旎一驚,手上迅速動作,金屬的寒光重新隱沒在她黑色的皮包裡。
她坐正了身體,假裝正好轉過頭來,陳醉慢慢睜開眼睛,眼裡盡是惺忪的慵懶。
“妞兒,你醒了……”陳醉這樣說着,卻沒有馬上離開她的肩膀,十足一副無賴樣子,卻又和平時有些不同,這次似乎還帶了絲撒嬌的意味。
秦旖旎一顆心緊繃着,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點了點頭。
陳醉見她興致缺缺,便也收了調笑的意味,坐直了身體,手搭上方向盤,轉眼看着窗外的落花紛揚,低喃一句,“真美!”
秦旖旎也轉頭看,嘴角噙着一絲淡淡的笑意,“是啊,美得淒涼。”
“好了,酒醒了嗎?”陳醉轉入正題,轉頭看着她。
秦旖旎看上去已經比方纔好多了,只是臉色還是泛着點潮紅,明顯是酒後的症狀。
“沒有!”秦旖旎斬釘截鐵,她不要被他送回家去,決不能。今晚的機會,決不可錯過。
陳醉驚訝,擡手在她額頭上印了印,另一隻手也伸過來,在她潮紅的臉蛋上摸了摸。秦旖旎只當他是在測她是不是真的沒好,也就任由他摸。
可摸着摸着,又覺得不對勁了。醒悟過來時,臉已經被陳醉搓圓揉扁了數次了。
她恨恨瞪過去一眼,陳醉得意地眨眨眼,“妞兒,皮膚不錯!”
秦旖旎咬牙切齒,擡手狠狠將那兩隻魔爪揮開。
“色鬼!”
陳醉只是笑,看得出來,心情很不錯。
“接下來,去哪兒?沒好的話,還是回家休息吧?!”笑完,陳醉建議道。
秦旖旎心裡一動,見陳醉幾次三番要送她回家,便乾脆鐵了心,脫口而出,“我不回家
!”
陳醉驚訝地看着她,“妞兒,不回家難道要去看電影?你確定你酒醒了?不會被電影院裡的人趕出來?”
“你敢讓他們把我趕出來!”秦旖旎眼睛一瞪,十足的母老虎樣。陳醉哈哈笑。
“不,我不去看電影!”陳醉還沒笑完,秦旖旎又語出驚人。
“什麼……不去看電影,那難道要去賽車?妞兒,喝酒賽車很危險的,如果是我一個人就算了,可我不想你跟着我冒險。你坐在我身邊,我又喝了酒,不能安心開,會出問題的。”陳醉斷然拒絕,可這拒絕的理由,卻再次讓秦旖旎感到心疼。
“你是說,你寧願一個人冒險,卻不能讓我爲你冒險嗎?”秦旖旎怔怔地問出口。
這句話有點煽情,陳醉看着秦旖旎,笑容依舊,只是眼神不再慵懶隨性,重新換上那樣的溫柔。秦旖旎轉開臉,再次提醒自己,不能被他蠱惑了。她和他,註定了只能是陌路。
一時間,氣氛竟然有些尷尬。
“賽車,有的是機會,咱改天再去吧!下次,我帶你去日本看方程賽!”爲緩和氣氛,陳醉開口。
秦旖旎只是點了點頭,卻忽而問了一句莫名巧妙的話。
“陳醉,你愛我嗎?”
這次,陳醉是真的愣了。他沒想到秦旖旎會這樣直接,剛纔還是個喝醉了酒走路都能摔個四仰八叉的傻姑娘,此刻問着這樣的話,卻讓人感覺是那樣冷,無法靠近。
“怎麼,怎麼突然問起這個?”陳醉轉頭看窗外,並沒有直接回答。
不是他不答,而是他沒把握,不是對自己,而是對秦旖旎。這場情愛,本就是她一時意氣的決定,而他,仍然毫無抵抗地答應了她,心甘情願做她報復楊明遠出軌的工具。就算如此,他還是貪戀着現在這份溫暖,即使是假的,也要握着。
然,如若他說了愛,是否她就從此要將他視爲洪水猛獸,以此爲藉口了斷這段關係呢?他真的沒了把握。他沒有奢望過得到她全部的愛,只是期望着能夠有一個讓他留在她身邊的理由。現在,她連這個也要收回了嗎
?
心猛地抽疼了一下。
“我只問你,愛,還是不愛……”秦旖旎看着他,不依不撓。
陳醉握緊了拳頭,又鬆開,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她想知道,那他就告訴她。如若她真的選擇離開,他卻不能就此放開她。
“妞兒,你告訴我,你想讓我怎麼說?”他轉過頭,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秦旖旎。
秦旖旎一怔,是啊,她想讓他怎麼回答呢?!愛,或不愛,都不對,都不應該。心裡纏繞的枝枝蔓蔓,全部的全部,都是一個他。不愛,那些藤蔓會瞬間碎裂,露出她那顆裸露的心,愛呢,如果他真的回答愛,她該如何?
無論何種,她都只有一條路可走。她是在爲自己挖一個無謂的陷阱,平白讓自己狠狠心痛一把。不愛會疼,愛,會更加疼。
她嘆口氣,軟軟地癱坐在座椅上,目光無神地望着前方。
“陳醉,你聽好了,我其實就是個俗不可耐的女人,我自私,我貪婪,我脆弱,我有着全天下所有女人共有的毛病,甚至比她們更甚……”
“我知道!”陳醉回答得很平靜,嘴角甚至還有一絲殘留的笑意。
“你知道?”秦旖旎驚訝。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的。只是,有時候很多事情,是沒辦法說清的,碰上了就碰上了,心裡有了漣漪,漸漸刻在了那裡,怎麼趕都趕不走。那時候,你知道沒辦法了,再也沒辦法了。或許,這就是人生中所謂的劫難。想逃,也逃不了……”
陳醉說這話時,全然沒了平日裡的漫不經心,那樣認真,語聲卻是平靜的,隨性的,彷彿在說給自己聽,說給自己的心聽。
秦旖旎怔怔地看着他,淚懸在眼眶裡,他說沒辦法,想逃也逃不了,是人生的劫難……他這樣說她。不是直接的甜言蜜語,卻遠比那聲直言我愛你來得更加憾人心絃。
“陳醉!”秦旖旎聲音發顫。
陳醉轉頭看她,眼裡有掩不住的愁緒。
秦旖旎深吸口氣,直直地撲過去,陳醉不妨,竟直接讓她撲倒在座椅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