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誹歸腹誹,在外人面前卻還是得該見禮見禮,尤其在武王妃面前,更不能造次。
於是李天天乖巧地對着李眠兒喚了聲:“九姑母!”
只是還不等李眠兒應承,她就偏過臉對着武王妃放低了聲音:“九姑母是祖父頂小的庶女,也僅比我大了月份!”
李天天的聲音看似刻意放低了,可是在場的幾人沒一字漏聽掉的,特別是“庶女”兩字,更是咬得格外重,生怕武王妃錯過了。
在武王妃耳畔低語時,李天天還不忘拿眼斜瞟着李眠兒,管你頭上戴得是九珠花釵還是十六珠花釵,歸根究底,你還是一個小小庶女出身。
李眠兒應了個“嗯”後,聽到李天天巴巴地爲武王妃着重“描繪”了下自己的身份,不由在心裡暗笑一聲,面上不過是將長又密的雙睫微微斂闔,並沒有現出一絲着惱。
長公主聽聞動靜,便從鳶尾花上移開視線,轉過身朝前邁了兩步,對着武王妃溫溫一笑:“武王妃也賞到這片了?正好一道啊!”
“那敢情好!人多,瞅着也熱鬧,遇着那些不常見的花若能一人識得一種,也就需不着專門叫來花官給一一指點了!”武王妃對長公主回以一笑。
“可不是?呶,我身邊這位就不比那些花官懂得少!”嘴上說着,長公主已輕輕把李眠兒朝前抵了抵,鄭重地介紹給武王妃,“這是溫國公的小女兒,不但精通琴棋,偏還生得七竅心思,本宮瞧着十分歡喜,便留在了仁壽宮!”
“長公主從來慧眼識人,可見李姑娘是真金不怕火煉。腹內自藏珠璣!能得長公主賞識,李姑娘倒是福分不淺!”前半句,武王妃顯然是對長公主說的,到了後半句,已轉向李眠兒了。
“武王妃過獎,臣女羞愧!”李眠兒這次是真心地紅了臉,若說武王妃並不知曉自己同周昱昭的關係,那她完全可以泰然處之,可眼下不一樣了,武王妃不但知曉。偏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當着別人的面誇讚自己,叫她如何不臉紅。
“武王妃誇你。你就受着!對了,青煙,你等會把這叫鳶尾花的也給我整兩盆來,同那鶴望蘭一道放我寢宮裡!”
“是!”李眠兒輕輕一笑,果然長公主的喜好就是與衆不同。
而一旁的李天天眼瞅着長公主同武王妃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褒獎李眠兒。心下着實不爽,又不敢發作,只能暗暗隱忍着。
“天兒那丫頭人呢?”鍾夫人年歲大了,今日過來原也不打算賞什麼花,這會只是坐在席間同錢夫人絮叨絮叨,發現李天天一直也沒過來。就問方氏。
婆婆不去賞花,方氏自然要跟在身邊伺候着,見鍾夫人問詢天兒。不由也抻着脖子,四處尋視:“要不我過去內園看看吧!想是同其他府的小姐混一處了!”
“嗯,你去看看!”
“是!”方氏放下手上的事,理了理裳服,便快走朝內園走過去。
她心道天兒定是同姑娘們一起。遂而專奔那些由三、五個年輕小姐團在一塊的地點跑過去尋,結果前後撲了好幾個空。
費了好大功夫。方氏也沒看着李天天的身影,禁不住納悶自家閨女跑哪兒去了!卻碰巧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於是忙跑將過去,拍拍那人的小肩膀:“張二小姐,請問您有沒有看到我們家天兒?”
“哦,大少夫人!”張淑芬轉過臉,認得是溫國公府大少夫人,便叫了方氏一聲,見其問自己李天天的去處,就指了指內園最裡頭,“她腿腳快,我剛瞧見她都走到最裡面了!不知現下還在不在裡面?”
“哦,她一個人?”方氏聽出了點不對勁,接着又問了一句。
“好像是,起先是同我們一處的,後來嫌我們賞花賞得太慢,就自個兒賞去了!”張淑芬耐心地同方氏解釋。
“是麼?嗯,我曉得了!那……你們慢慢賞啊,我這就過去尋她!”方氏掬了個笑臉,又拍了拍張淑芬的肩膀才行離開。
方氏一頭走一頭想:天兒一直心高氣傲,不願同這些小姐們一處也屬正常,不過總這麼不合羣似也不好,一會見着她人了,還得要好好說說她纔是!
依着張淑芬指的方向,方氏一路尋到內花園的漆深處,果然見前方影影綽綽幾袂華麗倩影,方氏加快步子,又朝前走了一段
那不是長公主麼?旁邊立着的可不是李青煙?
方氏看清楚前面是長公主在那處,腳下不由一滯,不敢再往前了,找了一盆高大的植物遮擋住半邊身子,抻着頭朝那裡一徑瞅。
除了長公主和李青煙,離她們不遠的地方還有兩個人,彼此偎得很近,方氏眯眼細細瞧過去,果不其然,其中一個正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卻不知她手裡攙的那人又是誰來?
方氏一動不動地盯着頂裡頭的幾個身形,直到武王妃行動間側了一下臉,方氏纔將她認出。
天兒,什麼時候同武王妃親近上了?
方氏兀自在那苦思冥想,這一廂長公主忽地拉過李眠兒的手,放於臂彎,帶着她稍稍朝前走了兩步,待離了武王妃幾人一、兩丈遠時,淺聲說道:“一會兒,你去給你母親請個安!一早上的時候,人來人往的,遂你母親她們過來時,本宮就沒要你單獨再給她行禮!不過該行的禮數斷不能缺,等會結束的時候,你悄悄過去一趟!”
雖然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長公主既然提到這一層了,自己當然得不折不扣地執行到底了,故而李眠兒低頭道了聲“是”!
接下來,沒要多久,長公主便粗略地將所有花卉過目一遍,然後同武王妃告了聲累,就吩咐李眠兒扶她回去休息了。
武王妃目送長公主離去。只是沒有人瞧得清楚,她的眼神其實卻是定格在李眠兒的後背上。
“王妃,您累不累?要是累的話,不如臣女也送您到前頭去歇息歇息!”李天天的聲音將武王妃的眼神拉回來。
“說累的話,也有一點,不過還好,我能吃得消,咱們還是把剩下的幾盆看完再回頭吧!”對於李天天的親暱,武王妃並不推拒,一來李天天的熱情於己無害;二來待一起久些正好可以看看她的真實心思。
一聽武王妃這話。李天天面上一喜:“王妃真好體力!既然您不累,那我們接着往前看?”
“嗯,走吧!”
聞言。李天天喜滋滋地挽過武王妃的胳膊,朝着另一株花卉走去,全然沒有察覺身後不遠處,她母親緊緊盯着她的一雙眼睛直要冒出火來。
方氏納着性子站在原地等着,等着自己的女兒“賞花”結束。
還是那句話“知女莫若母”!自己閨女的言行動機。做母親的,只要多看上兩眼便總能猜出個大概。
就瞅天兒對武王妃的那副低眉順眼,方氏就知道女兒定是有求於武王妃,若不然她是不會這般用心思的。
只是,她有什麼想求於武王妃呢?
方氏最近一直焦心李天天的親事,給她是左相一個不中意。右相一個還不中意!問她到底相中什麼樣的吧,她偏又金口難開,真真是搞不懂她心裡究竟打的什麼心思!
因此這會看到女兒的異常。方氏感覺不妙,甚至想,天兒如此,會不會同她的親事有關?難道她想請武王妃替她保媒?可這種事怎麼也輪不到她一個女孩子家出面啊?
越想,方氏的臉色越是難看。身體也越發僵直。
李天天陪同武王妃賞完最後幾盆花後,原還準備一直送她回到前頭的。卻被武王妃以身邊有侍女陪護的說法給婉拒了!
縱然如此,李天天今日也算得嘗所願,起初心頭那因爲李眠兒而生出的不快也隨之煙消雲散,一路哼着小調往回走。
“天兒,你站住!”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李天天嚇了一跳,待看來人是自己的親孃,不由微惱,“娘,您怎麼大白天的,躲這嚇唬人呢!”
“你小聲點,誰躲了?我光明正大地站在這兒,哪裡像躲了?”方氏可不願在女兒面前折了面子,一頭從花盆後走出來,一頭辯道。
“好好好!您光明正大!”李天天懶得同方氏爲這個糾纏下去,“我看我們還是快些回吧,你不在祖母身邊,祖母若有事尋不着我們,就該要急了!”
“等等!”方氏上前拉住李天天的衣袖,“現在倒急起來了?你剛纔做什麼去了?”
“娘——你說什麼呢!”聽話音,看情形,李天天估摸着孃親許是看到自己剛纔的舉動了,只是不知她看到多少,又作何想。
“我說什麼,你心裡沒數?”方氏冷着臉反問。
“女兒心裡沒數!請母親明示!”李天天福了下身子。
見女兒揣着明白裝糊塗,方氏將她拉到偏處:“哼!你心裡究竟盤得什麼心思?今天你不說清楚,咱們就不要回去了!”
“娘——你今日怎麼盡說些沒邊沒際的話!女兒聽不懂!”李天天心裡開始發虛,只是口上依舊死硬。
“武王妃!你想打她什麼主意?”方氏不再兜圈,劈面逼問。
李天天聽了,倏然一愣,心裡暗道一聲不妙,不想母親眼睛這麼毒辣,竟然看破自己的心思了!
“娘——”李天天決定施展軟功夫,扯着方氏的袖口,左右搖了搖,聲音也變得甜糯,“女兒哪敢打武王妃什麼主意?人家只是無意碰見她正賞着一株女兒也甚是喜歡的牡丹,又發現我們的愛好趨同,聊着聊着,她就帶着我一處賞花了!”
“你這話騙騙鬼還成,在我這,你別想矇混過關!”方氏一語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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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更本來應該昨晚當二更上傳的,結果時間過了,只能改到今天上午再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