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昱昭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駝衣男子,他的身形高大筆直,與自己的差別不甚大。
哼,周家的男兒個個身姿挺拔,不知這張面具之下的臉究屬何人!
而駝衣人面上僅露出來的一對眼睛,同上次一樣,依舊透着股狠辣犀利,,此時正也定定地迎視過來。
周昱昭記憶中除了這駝衣人,再尋不出其他人有着這種眼神。此人當真深藏不露!
周昱昭瞟了眼天邊隱約射出的幾縷白光,事不宜遲,必須速戰速決,天亮之前,他需得離京都遠遠地!
駝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眼裡閃過一抹戲謔。
周昱昭看在眼裡,不由冷笑出聲,伸手打了個響指,瞬時間,七煞從天而降。
駝衣人顯然沒防到這個,收起眼中的戲謔,卻是眸光泛冷,隨即,他探出一根尾指,放於脣邊,吹了聲響哨……
周昱昭冷冷地看着幾裡之外揚起的煙塵,眼睛越眯越緊。
身後的人馬很快驅近,可是駝衣人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是自己先前大意住了,以爲周昱昭熊心豹膽,隻身夜闖皇宮,他這纔敢少帶了幾人,步步緊追而來,雖然自己暗處也有幾個人馬,可是這一來也不過同周昱昭拼個勢均力敵而已,同周昱昭一般,這凌晨前的寶貴時間,他也拖不起!
駝衣人腦子盤旋的想法,周昱昭猜個大半。他面上紋絲不動,朝前邁了一步。
那邊駝衣人一夥登時如臨大敵,擺開架勢。
相反,周昱昭卻是四肢十分地放鬆,一雙大手往後揹負起,對着駝衣人勾嘴一笑,頓了下。然後雙手在腹胸前微微一拱:“這位兄臺,明人不說暗話!就眼下的形勢,區區在下,怕還算不上你的勁敵吧,你又何必同在下虛耗力量!”
駝衣人聞言,陰戾的目光閃了一閃。
周昱昭劍眉挑了挑,繼續道:“依在下之見,今日,大夥兒不如只當照個面,待下次重逢時。你我二人再分個高下,如何?”
初春夜裡的微風清冽,衆人的衣衫在風中沙沙作響。
周昱昭從頭到尾。儀態悠閒,語調舒緩,全然沒有半分身處維谷的迥色。
駝衣人斜瞥了眼身後正等他命令的一排人馬,又掃了下週昱昭的身後,最後視線落在周昱昭的臉上。不再動彈。
半晌過後,駝衣人挺了挺脊背,右手擡起,用力向後揮了一下:“撤!”
見此,周昱昭額下兩道被幾縷碎髮遮住的眉峰微不可見地斜上一揚,他見駝衣人身後的一排人馬整齊劃一地勒動繮繩。不由開口提聲道:“請留步!”
尚原地沒動的駝衣人聞聲,偏偏頭……
而他身後那一排將欲縱馬離去的屬下也禁不住轉過頭來……
周昱昭不緊不慢地撇眸看向自己那匹倒在路邊樹下的坐騎,再次對駝衣人拱拱手。輕笑道:“這位兄臺,可否借在一下一匹馬?”
天將亮未亮,夜色最是濃重,然周昱昭這一笑,竟似從東方地平線射來的一抹曦光。有些熠目。
駝衣人凝視着三丈外的周昱昭,這個年輕人有膽魄。有謀略,有心機,有城府,卻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將才那樣的局面,明明於他不利,明明自己這邊只需耍個“拖”字訣,待到天亮,叫人瞧見他擅離邊關職守,便可叫他吃之不消,可他偏偏鎮定自若,大而化之地同自己談條件,且偏還一擊即中要害。
兩方人馬各自按兵不動,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駝衣人,七煞自然相信他們的主子,而駝衣人的屬下明顯有些不解,何以他們的主子遲遲不回絕這小子的荒唐要求。
問他們討馬匹?這小子忒也會耍笑了!
然而他們不解歸不解,他們的主子卻實實在在地給應下了。
駝衣人頓了半天沒動靜後,忽地側身對着身後打頭的蒙面人人沉聲道:“你——把馬牽過去!”
那蒙面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住了:“……”
駝衣人不耐煩,音調提了提:“去!”
那蒙面人這才利索地翻身下馬,目光恨恨地,走到周昱昭身前,馬繮還沒有送出,周昱昭即飛身躍上馬背。
那馬顯然亦是認主人的,在周昱昭躍坐到背上之時,不住長嘶,前蹄高高懸空,就要發瘋發狂。
那蒙面人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幕,正兀自冷笑不止。
周昱昭雙腿一夾馬腹,嘴裡悶哼一聲,一隻手緊握繩繮,另一隻手照着馬頭就是不輕不重的一掌拍下,而他坐下的馬並沒有因此聽起話來,可他完全不理會,騰出兩手,朝身後的駝衣人虛空又是一拱:“兄臺,後會有期——”
然後他回身,雙手將兩頭繮繩用力一握,口中長喚一聲“駕——”,坐下之馬竟然揚揚前蹄,然後刺溜一下便載着周昱昭撒蹄跑開了。
“主子——”那蒙面人沒想自己馴了多年的馬,竟被人以眨眼的功夫馴服了,眼睜睜地看着那小子騎着自己的馬揚長而去,不禁氣惱主子的決定。
“回去!”駝衣人根本不給迴應,冷冰冰地命道。
周昱昭頭也不回地急馳在羊腸小道,一路上他都蹙緊眉頭,他必須得回憶出或者猜測出,那駝衣人究竟是什麼時候起發現自己行蹤的,到底是在自己進仁壽宮前,還是在出了仁壽宮之後……
而那一廂疏影着實睡了個沉實,這一大早起來,就發覺頭有點暈暈的,忽見外頭天已大亮,不由唬了一大跳!
忙幾步跑到李眠兒牀邊,見李眠兒睜着雙大眼睛正瞅着自己,止不住面上一紅,衝着李眠兒佯嗔道:“小姐,你怎麼都不叫起我來呢!”
疏影之所以睡了個懶覺,李眠兒心中有數,抿嘴輕輕笑了笑:“你睡得那麼香,我怎好捨得喚醒你!反正又沒什麼急事兒!多睡一會沒甚關係!”
“再沒什麼急事兒,我也不能這麼睡啊,若要叫鳶畫姐姐瞧見,又得數落我了!”疏影邊說邊整理衣容,然後將李眠兒扶着坐起來。
“有你在這兒,一大早,鳶畫不會過來我們這邊的!”
“咦,小姐?”疏影彎下身子,瞪着李眠兒的手腕,“小姐,你昨晚睡覺可是亂動了?”
經疏影提醒,李眠兒這纔想起看看自己的手腕,昨夜燈光暗,加之心情又緊張,是以她都沒來得及看看周昱昭給她包紮的手腕變什麼樣了。
疏影歪着頭,嘴巴嘟起:“還是小姐……你自己故意整理的?怎麼這包紮帶系得比昨天的要緊了些?呶——昨天明明繫到這裡的,今天卻到了這裡……”一邊說着,她的小手還描划着,“不對呀,小姐,你兩隻手都包起來了,拿什麼繫帶子的?”
李眠兒不意疏影這丫頭好好地竟然變得如此細心,這麼微小的變化都被她瞧出來了,不禁搖了搖頭,岔開話題,轉移開她的注意力:“你昨日同我說,你新做好的那個梅花香囊,比之前的兩個繡得都要好,你快拿來我瞧瞧——”
疏影一聽這話,果然喜滋滋地放下手裡的事,樂顛顛地跑去拿她新繡的香囊了!
李眠兒見自己的計謀得逞,彎了彎眼角,然後用力擡臂,湊近了看向自己的手腕,厚厚地白絹帶裡面不時還往外透着股清涼澀香。回想起,昨晚周昱昭聚精會神地、一絲不苟地爲自己換藥包紮,不由甜上心頭。
不一會兒,疏影取來新香囊,巴巴地遞至李眠兒眼前。
李眠兒就着疏影的手,仔細探看香囊上的繡圖:“影兒,你幾歲開始做繡工的?”
“小姐——”疏影撒嬌,“小姐,你都不關心人家哎!像是在問一個外人一般!”
李眠兒笑容可掬:“我記不大清了,你繡了幾年了?”
“咦——小姐記性那麼好,過目成誦的,疏影纔不信你記不清了呢!”疏影吐了吐舌頭,終還是答了出來,“差不多七、八年了吧!”
聞言,李眠兒一怔,竟有這麼久,不知有否捷徑:“那你說說,我得學多久才能繡出你的這樣水平?”
“啊?小姐——”疏影一聽,怎麼小姐又提起這茬了,“小姐,你要繡什麼,我來幫你繡就是咯!”
說實話,疏影對自家小姐的繡工委實不敢恭維,可這繡活不比其他,不經過訓練,是沒法出漂亮活兒的,更沒法一口吃成個胖子,一蹴而就的!
想到周昱昭昨晚留下的話,李眠兒面上一迥,擋回疏影的提議:“我總不能一輩子靠你呀,你早晚是要嫁人的!”
聞言,疏影嘴巴不高興地撅起來:“小姐,疏影……不嫁人了!疏影這樣子,也沒法嫁人了!疏影以後就跟着小姐一輩子!”
既然話題引到這兒,李眠兒也不拐彎抹角了,她不想疏影跟着自己一輩子,自己的一輩子在哪兒,連她自己都沒法保證,如果疏影有更好的歸處,又何必拉了她陪自己一道守那些虛無未知呢!
於是,她拿眼睛示意疏影一塊坐過來:“疏影,你同我認真地說,你心裡,你心眼兒裡,當真是不喜歡王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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