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對面的人羣已丟下手中的火把,卻在場中堆起好幾處火堆。
李眠兒凝神屏息地偎在車廂後頭,金川則用四隻爪子緊緊勾住車框,他現在挺沉,李眠兒已經抱他不動了。
稍稍朝後偏轉頭,李眠兒瞧向車前頭,卻見平日裡兩個少言寡語的駕夫竟也站在周昱歸的身前,端好架勢,預備一戰。
單看他們所端的架勢,便知這二人多半也是行家高手。
李眠兒伸伸舌頭,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兩人還真是深藏不露!
忽然,對面喧囂聲頓起,只見黑壓壓一片穿着簡樸的瑤人紛涌而來。
李眠兒忙縮回脖子,背貼着車廂,不敢隨意亂動。
在人羣發動的下一瞬,七煞連同兩個駕夫腳下一移,彼此分得遠遠的,然後各自迎戰處在自己正前方的一簇瑤民。
很快,場中變得混亂不堪,吼叫嘶喊聲不絕於耳。
周昱昭退到車廂側面,斜倚在車壁沿上,雙臂抱胸,左小腿屈起,踩在車輪上,眼睛斜睨向隱在車尾的李眠兒,以極爲磁實靡啞的聲線吐出一句:“這麼想看熱鬧?”
面紗遮擋下,看不見他的神情,不過李眠兒不用看也能猜到,周昱昭現在定是一臉的戲謔。
“那個首領,我本來是準備留給七煞他們的,既然你想看的話,我就親自走一趟吧!”周昱昭回頭瞅着場中戰況,聲波再起。
聽了周昱昭的話,李眠兒愣住,不由再次探出頭,順着他的視線,一併瞧往場中央。
這些瑤民必竟都是些土生土長的鄉民,雖然人數衆多。可哪裡能拼得過經過專業訓練的七煞等人。
只見七煞幾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僅拿手掌左劈右砍,霎時間裡,他們身周的那些瑤民不是斷了胳膊瘸了腿,便是塌了鼻子歪了嘴。
踮起腳尖,往人羣后面望過去,原先站在那羣瑤民最中間的那個裹巾男子依舊原地站着,一臉緊繃地看着場中央,而他身旁圍了幾個功夫看似不俗的壯漢,此時亦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正於人羣中游走的七煞等人。
李眠兒來不及收拾視線。腰身陡地一緊,周昱昭已伸手攬過她的腰身,原地騰起。從馬車上方飄過,眨眼間落到了路沿邊的暗影處,金川則是緊隨而至。
李眠兒和周昱昭兩人今晚皆着深色錦衣,頭戴帷帽,雖周昱昭身姿輕捷。不過還是有不少人發現他二人的舉動,特別是裹巾男子及其身周諸人,已然變色易容。
“站着原地不要動,我好一眼就看到你,一旦你這裡有動靜,我會第一時間過來替你解圍!所以。不要隨意走動!”待李眠兒身形站穩,周昱昭交待道。
聞言,李眠兒點點頭。她這裡距離那裹巾首領也就是周昱昭騰身一鞭的距離,當真是沒有必要憂心性命的。
拍拍金川的猴腦袋,周昱昭便是腳下一點,直接躍往那個裹巾首領。
李眠兒的心隨即提起,但見那個裹巾首領似早有所覺。愣不打一下,伸手就對上週昱昭的雙掌。
只一掌。已分出勝負,裹巾男子被周昱昭一掌逼得一連退後好幾步。
見此,他周邊的幾個漢子不待裹巾男子下令,呼啦一下,齊齊揮臂衝向周昱昭一人。
他們身形變動間,李眠兒眼光一瞟,發現那幾人的身後,原來一直還隱着一個女子。
那女子二十上下,衣着相較起來,算是穿得相當華麗了,面容看不甚清,不過只看身形,應知她定是個頗爲窈窕的女子。
此時,那女子就如同眼下的李眠兒一樣,嘗試着儘量讓自己處於暗影中,遊離於人們的視線中,只是場中畢竟燃着火堆,身處場周,禁不住別人拿眼睛仔細關注的,除非沒入兩邊的林子裡,否則很難當個隱形人。
倏地,那女子身旁似有個小小的身影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然後朝前又晃了兩下。
李眠兒翹起腳後跟,那女子竟還牽了個小人兒!
這會兒,他看着場中亂成一團的樣子,許是有點兒興奮,身子不停地晃來晃去,一不小心還露了張小臉在火光下。
李眠兒睜大眼眸,於那短暫的瞬間看清了小人兒的面龐。
赫然與那裹巾男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看來這女子應該是這個蠻瑤首領的妻妾,而她手中所牽的小人兒則是他的子嗣。
這種場合,首領帶着她們,可見他是相當寵愛他們的;與此同時,可見今日的他也是相當有自信,相當有準備的。
李眠兒的視線稍稍在她母子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便轉眸觀向周昱昭。
周昱昭始終沒有抽出鞭子,只赤手遊弋於六七個身強力壯的漢子之間。
出手的每一招都與他平日慣於的犀辣沾不上邊,更像是在逗引對手一步步傾出所有,然後他再一點點將之吞噬乾淨。
漸漸地,裹巾首領同他的部下開始吃力,開始自亂陣腳,然而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是堅韌的,毫不畏縮的。
轉而再看向場中的那些瑤民,短短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已倒下了大半,可站着的卻沒有一人臨陣脫逃,沒有一人畏首畏尾,更沒有一人流露出懼怕退縮的神色。
即便那些因傷了手腳跌倒在地、沒法自如撕打的傷者,也沒有徹底得放棄抵抗,甚至還在不斷地用他們完好的腿腳或手臂踹向正攻擊他們族人的七煞等人。
李眠兒蹙起眉頭,這些蠻瑤顯然同中原人的思維不一樣。
其實稍有自知之明的人,看這情形,便知勝負已分,處於負的一方既知勝方有心手下留情,就該心中有數,立時主動先停下才是阿,免得更大的傷亡。這本也不是什麼非要爭個你死我活的勾當!
若是不想停下來,欲想反敗爲勝,那該偷偷地派人通風報信去,招來更多的幫手纔對阿。
然場中,所有的瑤民似乎都在專心致志地奮力拼搏,並沒有一人想起來要充當一回信使,溜去大本營求救。
李眠兒委實不解,看看天上的月亮都從樹梢枝頭跑到天幕中央了,可週昱昭他們絲毫沒有停止干戈的跡象。
和她一樣困惑的還有場中的周昱昭、七煞等人,周昱昭幾次想出重手。乾淨利落地擒住這些人算了,轉念又怕前路上所扎的那些營寨設有什麼未知玄機,耽擱他們下面的行程。
想想。決定還是繼續同這些瑤民再耗上一陣再說吧。
李眠兒暗暗乾着急,這裡火光通明,儘管眼前這些瑤民死腦筋,但保不準他們的族人不會發現這裡的異狀啊!
萬一,惹來更多的人馬。自己這一行人豈不更犯難爲了?
而且,看這情形,即使俘了全部的人,也不見得他們會鬆口。
正躊躇懊惱間,李眠兒一眼瞥到那對母子還杵在那兒,緊張兮兮地盯着裹巾男子一眨不眨。
忽地腦中靈光一閃。李眠兒先做兩個深呼吸,視線一直跟着周昱昭和那個裹巾男子的每一下交手。
此時,周昱昭袖子左右一甩。兩下掃開另幾個漢子,轉身索往裹巾首領的咽喉,裹巾首領被逼得又退後兩步。
就覷了這個當口,李眠兒提脊、運氣、蹬地,身子習快躥出。直直朝着那個正爲自己的丈夫擔心不已的婦人遁去。
停腳,彎腰。伸臂,,抄攬,轉身,遁開。
所有的動作在一瞬間完成,場中混亂一片,只有寥寥數人看到了李眠兒的舉動。
那婦人顯然被突如其來的侵襲唬呆住了,只顧微張着嘴,眼睜睜地看着一個頭戴帷帽的男子奪走手中的孩兒卻喊不出聲來。
將李眠兒的行爲看在眼中,帷帽下,周昱昭的嘴角不由勾了勾,原本就漂亮至極的脣形彎出一個迷人的弧度,這樣極美的風影卻可惜被帷紗給遮住了。
“布巴——”“布巴——”
終於,女子大聲叫喊出來。
離得近的幾個漢子,轉頭髮現女子手中的孩子丟了,着實一慌,忙順着女子手指的方向,衝向李眠兒。
裹巾首領也發現孩子不見了,將要轉身一道前去搶回孩子,卻被周昱昭給攔住了。
李眠兒眼看向自己這裡齊齊如瘋子一般抓過來的三個漢子,不由心跳加速,額頭直冒冷汗。
但她分明看到了周昱昭將才望向自己這處的動作,確信他一早也發現了自己這邊的險境,於是,她強自壓住亂蹦的心神,只等周昱昭出手救下自己。
她這裡的動靜驚動了還在場中央與人纏鬥的蒼鷹等人,他們在看到李眠兒懷中的孩童時,皆爲之一愣,再看到不遠處正撕心裂肺哭喊的婦人,心下不覺瞭然。
只是,那個婦人怎麼會叫穆姑娘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給搶走自己的孩兒呢?
怎麼瞅着,那婦人也比穆姑娘來得身高馬大阿!
七煞一邊對着圍毆上來的人左一掌右一掌,一邊暗下里疑惑着。
“布巴——”“布巴——”
叫了兩聲後,婦人反應過來,撒腿就跟在衝過來的三個漢子後頭,朝李眠兒這裡奔來。
七煞諸人看到這情形,不由齊齊看向另一頭的周昱昭,卻見他正與裹巾首領等人癡纏,並沒有出手趕去相救,再看那三個漢子只差一步就要撈着穆姑娘了。
蒼鷹心下一急,就要飛出人羣,趕着要將穆姑娘從那漢子手下救出來。
只是,他還是離得遠了些……
其中一個漢子的手已經觸着李眠兒的帷帽沿了。
一心等着周昱昭前來相救的李眠兒驀地一驚,千釣一發間,她雙臂一緊,將懷中的孩童抱得愈發牢靠,同時腳下運氣,嗖地遁開數丈遠。
而金川也適時地出手了,頭一個衝上來的漢子被金川一腳後爪蹬得四仰八叉,後面兩個漢子也是一樣待遇,三個漢子疊着仰倒在地,掙扎不已。
這時,場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只是兩撥人驚呆得各有側重。
蠻瑤們驚訝於金川這隻猴子所使出的功夫;而七煞等人則是驚訝於方纔穆姑娘所使的那招影遁!
幾人面面相覷,皆不敢置信剛纔所見!
穆姑娘,穆姑娘竟是會……竟是會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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