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早上,疏影左一次右一次地跑來李眠兒的臥房,明明纔將她喚醒了的,可是再過來的時候,她又睡着了。
這一趟過來,疏影乾脆搬了凳子往牀沿邊上一坐,卻是特意加重了呼吸。
終於感知到疏影的存在,李眠兒側過身,睜開惺忪睡眼,看了疏影一眼。
見李眠兒轉身,疏影連忙湊上前,盯緊了,卻發現李眠兒的眼眶似有不妥,眼白隱隱有些發紅,於是扒過去:“小姐,你的眼睛怎麼回事?怎麼有些紅紅的?”
李眠兒聽了,重閉回眼睛,吱唔道:“沒什麼,只昨晚沒有睡好罷了!”
“怎麼好好的,突然睡不好了?以前可從來沒有的,小姐,若不是您有心思,便是外面敲鑼打鼓,你也不會睡不着的!”
這丫頭,越發地鬼精了!李眠兒暗歎。
“小姐?該起來了,穆姨娘都催幾遍了,都等着你用早飯呢!”見李眠兒也不應話,疏影又催起來。
“好了,好了,曉得了!”李眠兒揭起褥子,起身更衣,穿鞋時,忽然想起一事:“疏影,你把你身上的帕子拿來我看一下!”
“啊?帕子?哦——”疏影從身上將帕子解下,遞與李眠兒。
李眠兒接過,回想自己繡的那帕子,再細瞧疏影這帕子上的針繡,確然自己的繡工同疏影比起來,實在相去甚遠。
疏影瞅見李眠兒臉上一閃而逝的幾分黯然,秀眉一皺:“小姐,我這帕子有什麼不妥?”
李眠兒遞迴帕子,將鞋子穿好:“你這帕子好得狠,從今天起,我也要跟孃親好好學學繡活了!”
李眠兒說出這樣的話,疏影頗爲吃驚:“小姐,你不是頂不喜歡做針線的麼?”
要知道穆姨娘和吳媽可不止一次勸她靜下心來學學針線的,可她從來都是敷衍了事。而且也怪了,小姐學什麼都能一學就會,偏就是對這針繡啊、縫補啊這些細巧活來得忒也遲鈍。
疏影這一大早的,就過來絮絮叨叨,問題是一個接一個,李眠兒有些不耐:“近來,你的話真是越來越多了!”
聞言,疏影撇了撇嘴,閉上嘴,扶着李眠兒來到西廂房用早飯。
周昱昭卻是隻睡了一個時辰,天一亮就起來佈置南下一應事物,這一天的安排實在很緊張。
爲了確保他沿路的人身安全,周昱昭嚴格甄選隨行人員,並給每一個人指派特定任務。
然後又抽出時間來,將自己日常隨身物品以及衆位親人爲他準備的近一馬車的東西分門別類,按需用等級安置好,能隨身帶着的儘量隨身攜着,比如金絲軟甲他一早就換在身上穿着,而文宣王給的兵書,因爲實在難有時間靜下心來研讀,可那幾本書又珍貴地狠,遂而他亦暫時將之同那些書信一道擱在身上。
午飯過後不久,他的姑奶奶,燕國長公主,卻是派人送來給他一個小箱子,裡面裝了幾小瓶藥水和藥粉,來人傳長公主話,說南方多毒物,這些藥都是她當年在南方時便留存下來的,要他一定隨身帶着。
武王一家千般感激,他們倒真沒想到這一茬,幸長公主惦念着。
傍晚,陪父王、母妃一起用過晚膳,簡單聊了幾句,周昱昭便又出了門。
承德會館內,王錫蘭一樣老姿勢,雙腳翹在桌上:“事情都安排妥了?
周昱昭淡淡點點頭:“你別忘了我交待你的事,她,我也知會過了!明日你就讓金川過去陪她!”
王錫蘭歪過頭來,一臉嬉笑:“知會?你們什麼時候私會了?”
“昨日師傅同我說了一席話!”周昱昭直接忽略他的問題。
“他老人家說了什麼?”
“我走後,你儘快同楚王建立來往,還有陳王,對他,你也要多加親近!便是一向低調的韓王,亦要想法禮尚往來一下!”
“這個……自然!”聽聞周昱昭如此交待,王錫蘭便已心知昨日師傅同周昱昭談話的大致意思。
“此行,除了征伐南秋國,我身上還另有任務!”周昱昭倚在椅背上,仰起頭來,凝望着對面屋角里的一盞宮燈,“所以我們必須保持順暢的聯繫!”
“七煞不是隨時跟着你麼?他們人手一隻鷹,只管派它們給你當信差便是!”王錫蘭對此不以爲意,“此時再不用它們,卻待何時?”
“也好,那就按我們一早約定的暗語,有消息隨時送出!”周昱昭收回目光,看了眼王錫蘭。
“她的消息也一併算在內?”王錫蘭三句不離本行,又提這一茬。
“若有片刻延誤……”
“是,是,是!”周昱昭後面的狠話還沒出口,王錫蘭就揮手打斷他的話。
周昱昭睨了他一眼,又提到一事:“梅家,最近可有動靜?”
“自上次你在李府遇刺後,梅家近來似乎也沒什麼動作,梅笑寒整日介,不是參加這個詩會,就是赴那個花會,並不曾有其他事,看來梅閣老並沒有打算培植他!”
“但憑我直覺,那次宴上,就他嫌疑最大!”周昱昭仍然堅持自己的判斷,“你還找人繼續暗中盯着他,明面上,該怎麼來往就怎麼來往!”
“若真如你所想,這梅家亦是深水一潭啊!”王錫蘭搖了搖頭,嘆了一句。
“目前的局勢遠比我們之前所預想得複雜,所以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你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回來,答應給我帶幾個南方的美婢,我便依了你的意!”王錫蘭得瑟一笑,面向周昱昭,抖出自己的要求。
“給你帶個南方的公主如何?”周昱昭端過茶杯,滿上,送至嘴邊一飲而盡。
“這個不需要了,府裡馬上就要來個公主,若再來一個,我可吃不消!”王錫蘭掉過頭,擺了擺手,“平民美女即可!”
“這個,到時我會替你留意的。”看着茶杯邊沿的水澤,周昱昭淡淡地應道。
“就要同你中意的那位差不多模樣的!”王錫蘭聽他應下,忙又補上一句,“要不跟她的那個小丫環差不多也成!”
聞言,周昱昭斜覷過去:“你那日同我說的話,我原話再送還給你,你最好離那個小丫環遠些!”
“你怎麼這麼說?再說,我何時近過她了?”王錫蘭一臉委屈樣。
“沒近過,便再好不過了!”周昱昭放下杯子,起身,面向牆壁掛着一幅山水畫,“明日一早我就啓程,這一路少說也要花上個半個來月,途中我會給你捎信的!還有……”
周昱昭一頓,王錫蘭偏過頭來,只看到他一背影。
“還有……如果有需要,也許我也會給她寫信,記得,你收到後,幫我轉交給她,並叮囑她即時燒掉!”周昱昭的視線一直放在那幅山水畫上,“如果她有信給我,你也要負責幫她把信寄送到我手上!”
“看來,你們已經私訂終身了麼?”雖然不贊同,可既成事實,王錫蘭不得不認了。
“這邊就交給你了,我該回去了,七煞那邊也該有消息回報了!”摞下這句,周昱昭先行開了包廂門,然後出了會館。
當晚回府,他又接着把七煞幾人回稟的各式信息,彙整梳理,直忙到將近子時才歇下來。
第二日一大早,早朝時分,太宗率衆臣爲將士們,祝酒踐行,因南征的大軍一直駐紮於邊境不曾動過,遂此次南下雖有新任的主、副將隨行,卻統共也只有萬把個將士而已,故而送行儀式並不隆重。
簡短的儀式結束,彭旭升、周昱昭一身盔甲戰袍,二人騎馬帶頭,率領衆士先出了皇城,接着又出來城門,然後便一路往南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