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仁壽宮原是先皇太后的寢宮,因長公主在駙馬離世之後,堅決守節不二嫁,先皇太后心疼長公主孤苦無依,便接她進宮陪伴左右。”快至仁壽宮的時候,一路上靜默無聲的福貝,轉而開始悄聲給李眠兒簡單介紹起周邊的建築和景緻來,在談及仁壽宮時如是說,“後來,先皇太后仙去,這仁壽宮就留由長公主獨居了!”
然而福貝這般嘮家常一般的話,在李眠兒聽來卻一點親切的意思都沒有,雖然這會她是暫時脫了困境,她將才確也小小欣喜了一把,可是想到自己今晚就要在皇宮留宿,她就不得不小心翼翼起來。
“李小姐,這就到了,我先給您去通傳一下!”
“有勞福貴人了!”
仁壽宮的宮人一早就發現她二人了,這時見福貝上前,兩個年歲稍長些忙迎過來,其中一個身穿小簇花錦袍、白玉裝腰帶的宮人,微微一笑,對着福貝寒暄道:“竟是福貴人親自陪着過來的,這位小姐真是好大臉面!”
“喬令侍嚴重了,雜家奉皇上之命,特護侍李小姐過來仁壽宮,還要煩請喬令侍領她前去面見長公主!”福貝並不仗着自己是皇帝身邊的侍官而擺起高架子,聲調語氣都很平和。
“這個自然!長公主剛吩咐下來,李小姐起居的一應事物也都安排妥了!”
“那……如此的話,雜家這就回去伺奉皇上去了!”福貝說完,雙手一拱,轉身往回走。
喬令侍跟在福貝身後,二人一道來至李眠兒身邊。福貝引着李眠兒:“李小姐,這位是長公主身邊的女史,喬令侍!”
李眠兒點點頭:“還請喬令侍多多關照!”
“李小姐客氣了,長公主的客人,我們豈無不盡心服侍的道理!”喬令侍一邊說着,一邊仔細將李眠兒打量一番。
聞言,李眠兒低眉頷首,不做言語,容福貝出聲告辭。
“既然人已領到,雜家這便告辭!”
“那就請福貴人慢走!”
喬令侍原地站了一會,看着福貝走遠了,才轉向李眠兒:“李小姐,這邊請!”
李眠兒隨着她,進了仁壽宮的寢殿。
長公主已經換了睡袍,這會正躺在長榻上翻着一本書冊,聽聞動靜,不由放在手中的書,招手示意李眠兒走近。
其實前後加在一次,這不過是李眠兒第四次見着長公主,最初的兩次連話都不曾說過,今天下午才爲她撫琴一曲,晚上竟然被邀至她的寢宮。
“青煙見過長公主!”匆匆一瞥間,李眠兒看得分明,長公主臉上脂粉未施,雖看着不如白日妝扮後的那樣精神,卻顯得很是爽利。
“是不是很意外?”長公主的表情還是那麼柔和。
“回長公主,實話地說,青煙誠是受寵若驚!”
“你能搏取皇兄的欣賞,那麼,得到我的歡心也是情理之中的!”長公主拍拍腿旁空出的一塊地方。
李眠兒雙手交握,步到榻前,依令端坐於長公主的腿邊。
“想你來時也都見了,這仁壽宮恁般闊大,除了宮人,便只我一人,怪寂寞的!”長公主再次拉過李眠兒的手,“從本宮頭一次瞧着你,就覺得你挺合我眼的,再經幾次留心的觀察,覺着你甚合本宮心意!便問皇兄討了你過來,陪本宮在這仁壽宮裡住些時日!你……意下如何?”
陛下把我人都過來了,現在才徵求意見?
李眠兒暗歎一口氣,實在無奈:“長公主看得起青煙,這本是青煙天大的福份!青煙哪有不應的道理!”
“這就好!本宮原還想着,若是你不樂意的話,明日本宮就着人再把你送回府去!”長公主溫淑一笑。
那敢情倒好了!只怕到時您又不樂意了。
想到自己今晚留宿皇宮,府裡都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流言來?而孃親她們也不知會怎麼樣地胡思亂想!
“只是……青煙有一件事,還想懇請長公主相助!”
“哦,你說!”
“今日進宮,青煙當還是同往次一樣,按時回府,所以同孃親也並沒有多作告別,如今突然留住皇宮,她又不知內情,青煙擔心她……”
“本宮聽說皇兄不是已經派人到國公府上傳過信了麼?想令堂也應該得到消息的!”
李眠兒不知道長公主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自己的意有所指,自己真正關心的並不是安危的問題,而是她的清譽,皇上命她留宿與長公主命她陪宿,可是天壤之別。
於是李眠兒索性挑明瞭說:“可是……青煙並不知曉,皇上派過去的人,究竟……是傳的什麼信?”
“哦?你不放心的原是這個!”長公主輕聲一笑,“若是皇兄得知你居着如此心思,怕是要傷心難過好一陣!”
長公主的反應,李眠兒倒是沒有料到,下午時,她就預感長公主於己是真善,不似僞善,而此刻,她更加重了這種預感,長公主與自己定有淵源,只是……自己記憶中並無一件事可以同長公主扯上關聯的!
否則無緣無故地,她爲何敢讓自己這個幾近陌生的人同居一室呢?
難道是父親的緣故?李眠兒回憶下午時,長公主在提到自己的父親之後,神情舉止就開始變得不純粹、不自然,可是父親如果還活着話,算起來如今也該年逾六旬了,整整比長公主大了近兩旬,他這二人會有什麼火花擦出?
“你這女兒倒與別的女兒家不同!人家都望着能攀上聖寵,飛上枝頭去,你倒好,看着多好機會,卻偏要離得遠遠的!”長公主猜出李眠兒的心思,雖口上這麼說,可心裡還是大加讚賞的。
聽長公主似有應下自己請求的意思:“請長公主爲青煙做主,懇求長公主明日再遣人傳信國公府!”
“既然你有這樣的心思,本宮就賣給你這個人情!”
“青煙叩謝長公主成全之恩!”說着,李眠兒面上一喜,下榻,對着長公主拜下身去。
“穆姨娘?小姐今晚不回來,是皇上留下小姐的麼?”西廂房裡,飯桌上的幾盤菜幾乎沒有怎麼動過,吳媽先把碗筷收拾了,翠靈和疏影則繼續陪坐在蕊孃的身邊。
蕊娘心內如有火焚,可是面對疏影天真俏麗的臉龐,她還是稍平了平情緒,理了理疏影額前的碎髮,輕嘆一口氣:“姨娘也不知!”
之前一直擔心的終究還是發生了。女兒天生那樣一副長相,就註定了一條坎坷人生路,事已至此,再多的掙扎都是徒勞,自己該要如何才能幫她擺脫這種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