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辰轉過身,發現自己是被一個從來沒見過的東西指着,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看程素衣篤定的表情,他不太敢賭,還是壓下火氣跟她談談。
但對面畢竟只是程素衣,一個任他拿捏的女人而已,想了想還是決定拼一次:“程素衣,你要是現在動手,你覺得你能活着走出皇宮嗎?”
“自作聰明,我不會殺你的,你還有價值,不殺你,廢你一隻眼睛,一條腿還是沒問題。”程素衣的語氣十分輕鬆,就像談論今天吃什麼一樣輕鬆。
“就這個可以廢我的腿?真是笑話。你這是是神志不清了吧!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傳個太醫給你瞧瞧。”洛北辰雖然有些打怵,但他不能輸,不知爲何他的本能和尊嚴都不允許他在這個名爲程素衣的女人面前低頭。
程素衣也猜到他不會信,而她又不想浪費子彈,趁着洛北辰分神便隻手緊掐着洛北辰的脖頸道:“二皇子覺得素衣會做沒把握的事情嗎?”
洛北辰冷不防地被掐住脖子雖然並沒有什麼憋悶感,但是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程素衣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同樣都是在皇家長大的,怎麼你就如此愚笨呢?要聽人勸,才能吃飽飯啊!”說完便放開了洛北辰。
洛北辰乾咳了幾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程素衣的聲音又幽幽傳來:“剛說了要聽人勸,你怎麼就反應不過來呢?我再勸你一句不要小看被欺負過的女人,退一步來說,就算我的槍不能殺你,我身上的匕首,也足夠了。”
洛北辰是真的相信她,就剛纔那一招,沒練過幾年是不可能有這種身手的,重要的是她程素衣不怕死,逼急了難免會魚死網破,只能暫時妥協,摸清實力後再殺她也不遲。
反正遲早是要她還的,想到這裡他的心情稍微好轉,語氣也和善許多:“說吧,想要什麼?”其實不問他大概也能猜到,這個時間來這,多半是想看望靖王妃。
這點他猜中了,可有一點他洛北辰想錯了,現在的程素衣比任何人都要惜命,正是因爲惜命,所以要放手一搏。
“我要見靖王妃。”見他答應程素衣便收了手,不知怎麼的,她的情緒有些不受控制,甚至忽略洛北辰臉上的笑容。
洛北辰見程素衣不再爲難他,心裡鬆了口氣,還好這瘋女人沒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今日之事就當他對她的虧欠,從今以後他與她恩斷義絕兩不相欠,對她絕不會手軟,要她千倍百倍的奉還。
有了洛北辰的庇護,剛纔那些侍衛根本就不足爲懼,輕鬆的就到了上官靜的墓前。
程素衣一見到刻有上官靜的字眼的石碑眼淚就忍不住落下。
原主的記憶,更加清晰的回憶,往事一幕幕的涌上心頭,那樣的溫柔,彷彿是程素衣父母之外唯一的溫暖,而她雖然不是程素衣,此刻也深刻的感受到這種溫暖。
“你就不怕我現在殺了你?”洛北辰見她現在這個模樣,有些不解。滿是防備也是她全是破綻也是她,她到底想怎麼樣?
“你不會這麼做,你來找我恐怕是因爲皇命難違,殺了我,你也沒辦法交代。”清冷的聲音,流露出一絲無奈,靖王妃是怎麼死的?這話,自然是程素衣無心之問。
“你不記得了?”洛北辰有些吃驚的反問。
程素衣只記得是病死,這是從原主的記憶裡得出的結論。
她應該記得什麼?爲什麼這樣問?這太奇怪了,這個不論任何時候都溫柔對她的人,如果還健在的話,原主想必也不會尋死。
“敢問二皇子,那素衣應該記得什麼?”程素衣覺得事有蹊蹺,奇怪的是自己也說不上來哪裡有問題,但就是覺得奇怪。
此話一出,洛北辰的表情變得十分有趣。
程素衣索性不去看他,本來洛北辰在她眼裡就相當差勁,相貌比不上蕭墨城跟洛傾銘不說,脾氣又差的要死,現在程素衣看他就差把難看刻在臉上了。
洛北辰不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恐怕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完全可以暗地調查,總比現在大剌剌的去問安全得多。磕了幾個響頭後,程素衣把蝴蝶金簪放在石碑前,又跪了半晌,擦去石碑上的灰,便開始喃喃自語。
跟上官靜說了會悄悄話,情緒還是有些不受控。
她知道這是原主再影響她,可她完全不知道原主想要她做什麼。
後面甚至哼唱起歌謠:揚帆遠航點鴛鴦,錯錯錯,終是半點不由人,唱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悲切,一遍比一遍哀傷,洛北辰在一旁聽着,無意識地被歌聲吸引,大氣都沒喘,怕破壞了意境。
程素衣突然覺得難過,無緣無故的來這個時代,蘇諾言至今下落不明,沒人在意她的傷,她的淒涼,她的無助,這兩個多月的疲憊。就連現在她甚至分不清這種情緒是她自己的,還是原主帶給她的。
這種種現象,都讓她覺得挫敗。
打起精神來,程素衣拍了拍自己的臉給自己打氣,道了聲再見起身離開,自顧自的往前走。
見洛北辰久久沒有迴應,便出聲道:“走吧!”她說這話時,幾乎不是從口中發出的聲音,擦了擦淚水,謝過洛北辰便回了別院。
蕭墨城見到程素衣是先是被嚇了一跳,緊接着程素衣看到鏡中的自己也是被嚇得不輕。
一雙眼腫的像核桃般大,塗了些脂粉,看上去好了一些,都怪自己過於自信,沒有考慮到這點,只能這個模樣去參加最後的燈會。
反正也只是放燈,見不到什麼熟人不會丟臉的,躲着點若凰公主就行了,想到這些她坦坦蕩蕩的出門了。
這是最後的環節了,說是寫下花箋對着河許願,可這些小姐們扭扭捏捏,根本沒有放燈的意思,只是看着對面的王公子弟,然後假惺惺的別過臉。
她可不稀罕,她只是想盡早的寫完然後回家而已,程素衣拼命的擠到最前面,就開始寫花箋的詞。
既然他人不寫,她程素衣自是要多寫一些的充數也好,討彩頭也好,反正是簡體字,又沒人看懂,她就肆無忌憚的寫,早點寫完也能早點回家,反正她是這麼想的。
結果今年這場花燈會就變成了這樣一幅景象:小姐們沒有寫花箋放燈,只有一個人拼命地寫,然後對面的人也不敢隨意拿取,只能任由花燈飄遠。
雖然都想知道,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寫了些什麼,但始終是惹不起二皇子。
“揚帆遠航點鴛鴦,錯錯錯,終是半點不由人,這程素衣有點意思啊!”洛傾銘面帶笑意的唸了出來。別人他不管,他洛傾銘想要的,可從來沒人反對。
半點不由人?洛北辰心裡一驚,不禁浮上剛纔的畫面。
那時的程素衣,脆弱得不堪一擊,當自己問她爲何疏於防備,她卻回答從未防備。
使他想到很久以前,一雙黑亮的眼總在暗處觀察他,待他發現後,那雙眼的主人就消失不見,隨後又是如此。
程素衣,你到底是怎樣的女子?他不信她毫無城府,可是,他又沒法解釋這些事情,他還是決定跟她見一面確認一下。
見對面遲遲沒有迴應,程素衣明白,她的花箋,自是無人敢取。
失了興趣,喚了聲墨城,二人收拾東西便要趕回程府反正燈會也要散了,以她的身份不可能留在這,還不如識趣點早點回去,天還沒黑至少安全些。
可她沒想到的是臨出城門之際,讓洛北辰給攔下了。
“不知二皇子是否要治素衣的罪?”折騰了一天,程素衣也有些疲憊,這話也完全是出於本能自我保護,沒有其他的意思。
“父皇說特許你參加五日之後的園遊會。”洛北辰見程素衣愛答不理的態度,本來只是普通的一句話,他倒是聽出其他意思,本就少得可憐的憐憫之情因嫉妒轉爲更加厭惡。
果然這女人一日不除,就是他洛北辰的劫數。
“多謝二皇子相告,素衣告辭。”說着,轉身走出城門,上了馬車。
呵,園遊會?不知道會不會再生事端。
程素衣摸着手槍,只要它還在,就沒幾人能威脅到她。這樣想着,心裡也舒暢許多,現在她要做的是享受這難得街上夜晚的繁華景色,其他的事,根本不重要。
二人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着,完全沒有發現在屋頂上偷窺的紫衣男子。
洛北辰在城門口攔她的時候,他就躲在一旁,因爲擔心她才一路護送,可看起來她並不需要,紫衣男子有些吃味,也並不打算露面。
繁星閃爍,此時正是八月十五,一輪明月就這樣掛着,有星作伴,倒也不顯冷清,程素衣出神地望着天空,竟有些癡迷。
“素衣,有哪裡不舒服嗎?”蕭墨城怕她累壞了,擔心的問。
程素衣搖了搖頭又露出一抹孩童般的微笑,又繼續遙望着,步伐輕快,看上去心情極好。 шωш ★т tκa n ★CO
“我從不知道星星可以這麼美,墨城你知道嗎?每個人在死後都會變成星星,守護着它想要守護的人,希望他在擡頭的時候就能看見自己。”程素衣說着,眼中似乎有些閃光。
這話不是她說的,是蘇諾言告訴她的,爲了安慰孤兒的她,編的。
蕭墨城看着程素衣單純的模樣,心想着只要她安好,那些往事都不重要,蕭墨城爽朗一笑,也去看那星星。
從未見過程素衣這樣笑過,屋頂上的紫衣男子不知是嫉妒還是別的什麼,只是那笑,愈發陰冷。
程素衣的心情自是很好,再看若凰公主卻是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只等明天好好招待一下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