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麟是個權力狂,他大耍政治手腕,對一直不聽自己指揮的雲南籍實力派將領實施反間計,不斷挑起內部矛盾,伺機尋找剪除異己的機會。
以柳元麟爲首的殘軍總部制定出了“反攻雲南”的“雨季行動”計劃,他要求呂維英的第一軍馬上開拔到中緬國界線上,分爲東、西兩路人馬,攻入雲南境內;要求甫景雲的第二軍出動一部分人馬,作爲中路軍向雲南進發。東、西兩路人馬主要是吸引解放軍兵力,中路人馬是主攻部隊。
“雨季行動”反攻計劃很快被臺灣國防部批准。呂維英接到總部命令,他明知道這是柳元麟的報復行爲,可是軍令如山倒,現在毛人鳳一死,臺灣方面沒有了靠山,說不起硬話了,腰桿子不軟下來不行了。要是現在鬧着拉隊伍走人,且不說能不能順利走脫,即便是走脫了,也要落下個臨陣脫逃的罪名。害怕打仗還算是什麼軍隊?還怎樣在金三角混下去?所以呂維英只好硬着頭皮執行總部的命令。不過,執行歸執行,至於到了邊境以後怎樣打仗,襲擾大陸達到什麼程度,那就全靠前線指揮官的戰術發揮了。
那位讀者一定會問:難道柳元麟還真的指望襲擾大陸能夠獲得成功?哈哈,別做夢啦!其實柳元麟心裡也很清楚,現在金三角名義上的幾萬人馬只不過是一盤散沙,他很清楚這支部隊到底有多大一點兒分量,很清楚拿這些殘兵敗將去撞擊大陸這塊石頭會有什麼結果。當然,他也不相信臺灣的反共大業會成什麼氣候,會有什麼作爲。真正令他感興趣的是,只要他學習一下當年的李彌,做做反攻大陸的樣子,配合一下臺灣反攻大陸的節拍,逗得臺灣政府高興了,臺灣就會源源不斷給他更多經費,空運更多的武器和戰略物資。
三路殘軍首領奉命開赴邊境線,可是他們都想保存實力,都不願意出戰。於是這些人磨磨蹭蹭,你推我攘,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本計劃1957年10月份雨季結束前要實施完的行動,用了一個多月時間才進抵雲南邊境。拖到12月份才得以執行,出動的兵力也僅有二百餘人。
這些人到了邊境線,根本就沒有像模像樣的襲擾活動,也沒有真正打過什麼仗。而是躲在離國境線遠遠的叢林中,瞅準時機偶爾派出小規模的隊伍過邊界線放幾槍,扔幾顆手榴彈,造一下聲勢而已。他們竄擾到孟潤、叭紅、阿勒、曼信、斑角、賀梅等村寨,搶劫孟潤貿易組、學校,燒燬叭紅、阿勒寨的房屋,抓走叭街水利工地的幹部、民工共四十二名。雖有一些小的收穫,但是連一個縣城也未佔領,一遇風吹草動他們就逃之夭夭。更不要說佔領昆明瞭。事實上,整個雨季行動只不過是一場光打雷不下雨的鬧劇而已。
顯然,臺灣方面對殘軍部隊只“竄擾”,不“光復”的情形很不滿意,於是來電給予嚴厲申斥。
柳元麟心中有數,這些人都在保存實力,軟磨硬抗對付總部命令。如果是在從前,也許他柳元麟只有聽之任之,無可奈何。但是現在局勢變了,他的手腕可以硬起來了,他正需要一個藉口來整肅軍紀顯示威風,需要藉此機會奪取更多的兵權。於是,柳元麟一面向臺灣報告呂維英指揮不力,軍心渙散,建議撤消其職務;一面又佈置總部指揮官接管第一軍;同時還命令總部兩個直屬師立即向第一軍駐地開拔,攜密令策反那個錢運周的老鄉師長,要他內部策應逮捕呂維英。
1958年7月底,柳元麟調動幹訓團以及二十五師等部千餘人借“演習”的名義,開始對呂維英下手了。
消息迅速傳到呂維英耳朵裡。呂維英豈是俯首貼耳之輩,他一聽到風聲就知道柳元麟要拿自己開刀了!此事非同小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得罪了柳元麟,就不能怕他!與其掙扎在柳元麟的魔掌之下受欺負,還不如來個魚死網破!
呂維英馬上命令撤回邊界部隊,全軍進入駐地工事嚴陣以待,決心與柳元麟拼死一戰。殊不料這次不比從前,當柳元麟帶兵虛張聲勢說已經包圍了第一軍時,首先是錢運周的那個老鄉師長開始反水,掉轉槍口包圍軍部。緊接着副軍長也起來響應,帶領警衛營闖進軍部,扣押了軍長呂維英。
柳元麟帶兵進入到第一軍軍部,開始在第一軍駐地進行大規模清洗。他首先逮捕和處決了一大批呂維英的親信和嫡系,其中包括那個死心塌地效忠呂維英,上一次在總指揮部帶頭端起衝鋒槍的雲南籍衛士長。隨後又撤換了幾位師、團長,再接着宣佈撤銷呂維英第一軍軍長職務,念其勞苦功高,仍繼續留任總部副總指揮。
翦除呂維英之後,第一軍來了個指揮人員大換血,柳元麟實力大增。緊接着,柳元麟把第二個打擊的目標選中了第二軍軍長甫景雲。
按說甫景雲也是第八軍的老人。1948年淮海大戰之前,甫景雲就已經是第八軍第三師第九團的團長。1949年第八軍重建時,柳元麟出任副軍長,甫景雲又是該軍一七0師的團長,與柳元麟算是有過一段時間的上下級關係。只是甫景雲自始至終並不太看得起柳元麟,所以也不怎麼聽柳元麟的命令,反而與呂維英惺惺相惜,關係搞得挺火熱。
當然,甫景雲與呂維英的關係好也是很正常的,現在是槍桿子裡面出大米、出鈔票的年代。有軍隊就有一切。甫景雲自從跟着老長官李彌來到緬甸以後,他苦心經營,終於拉出了一支屬於自己的“保一師”部隊。這支隊伍又在“薩爾溫江大戰”最關鍵的時刻親臨前線,以銳不可當之勢擊退了緬軍。功勞、苦勞、疲勞他甫景雲都佔全了。而柳元麟算什麼?他只不過一個練嘴皮子的主,甫景雲肯定不會把他當作一回事。何況現在這些弟兄都沒想靠臺灣發奉的那點兒軍餉吃飯,他柳元麟能夠好好地在這兒呆下去就已經很不錯了。
沒想到甫景雲還是小看了這個柳元麟,沒有提前防備他這一手。
柳元麟親率部隊,馬不停蹄地將孟杯附近第二軍軍部包圍起來,擺出大軍壓境的陣勢,並以甫景雲支援反攻部隊行動不力爲由,要求甫景雲交出兵權。
第二軍人數最少,總共不過千餘人,現在一看柳元麟領兵問罪,接着又聽說呂維英已被撤下軍長職務的消息,他半天沒有主意,手腳早已涼了半截。
應該說,如果他的第一軍和呂維英的第二軍聯合造反,先下手爲強,早把柳元麟及其嘍羅趕下湄公河餵魚去了。但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甫軍長此時顯然是後悔莫及,經過激烈思想鬥爭,他終於阻止了許多部下的激憤請求,親自走出駐地去接受柳長官的處罰。其結果是:甫景雲軍長被免職,第二軍的各級軍官大部分被撤換。
爲了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柳元麟又下令:將不服從改編的軍官,包括甫景雲的許多親信當衆槍斃,並抓緊時間在部隊中進行“一切聽從總部指揮”的教育。
遭受免職之禍的甫景雲事後長嘆不已。他後悔,他小看了心胸狹窄的柳元麟暫且不說,自己好不容易纔拉起來的第二軍一千多人馬,一下子就成了爲他人做的嫁衣裳。他十分後悔自己過分老實,沒有把柳元麟放在心上,一點兒防備都沒有,被人家端個底朝天。甫景雲從此鬱鬱寡歡,後來也不知道去了哪兒,再也沒有了他的任何音信。
撤換了兩個軍長之後,柳元麟仍不甘心,他覺得段希文勢力太大,且不聽話,也必須除掉。可是,段希文絕非呂維英、甫景雲可比,他的父親段克昌是蔣介石的愛將,曾任昆明行營兵站中將總監長,現如今又是臺灣的所謂“國大代表”。段希文本人也在白崇禧手下當過師長,還當過武漢警備區司令,爲人機警,打仗也有一手,在殘軍內部威信頗高。其統領的部隊多由土生土長的雲南人組成,這些雲南兵對段希文忠心耿耿,全都稱他爲“希公”。所以他段希文能夠控制住這支部隊。他還娶了景棟族大土司的侄女爲妻,在緬甸當地也頗有勢力。柳元麟要排擠段希文並非易事。
其實,段希文和柳元麟之間早有芥蒂。在多次決定殘軍生死的重要關頭,柳元麟的對策總是“走爲上”,與段希文這些想長期紮根緬甸的高級軍官們的想法歷來牴觸。段希文在李彌掌政時期也曾憑藉自己各方面的關係,試圖排擠柳元麟,以取而代之。但攝於李彌的威嚴,沒敢大張旗鼓的行動。
柳元麟對段希文也是算計已久。早在1957年9月,柳元麟爲了限制段希文的兵權,撤消了殘軍西區指揮部,當然也就免去了段希文所兼任的西區指揮部總指揮的職務。並使其手下李文煥部脫離其領導,另外組成一支第三軍。隨後,柳元麟給段希文統帥的第五軍僅留兩個師的編制。
但是段希文在那些雲南官兵中威信頗高,雖然只有兩個師的編制,可是他手下的兵將卻沒見減少。還照樣有實力抗衡柳元麟的權利和地位。一日不剪除段希文,柳元麟便一日不安。
柳元麟針對段希文的計謀開始實施了。沒過多久,柳元麟又用兩個師組成一個第四軍,讓段希文任新組建的第四軍軍長。繼而又通知段希文原來統領的第五軍各師團,今後可直接向總務部報領軍費。無須通過軍部,這明顯是想在第五軍架空段希文。可是段希文的部屬大多是雲南兵,相隨多年,且又有主力部隊撤臺後大家同生死共患難的經歷,絕非一紙通知所能渙散的,所以他們照樣緊跟段希文,自覺聽從段希文指令。此計不成,柳元麟乾脆下令停發段希文部所有經費。
矛盾終於爆發了!段希文首先稱病告假,不再去總指揮部受命,並擅自調回在中緬邊境擔任騷擾任務的第五軍部隊。1958年11月24日,段希文稱柳元麟看不起雲南人,鄭重宣佈他的部隊脫離柳元麟的指揮總部,成立獨立的“雲南人民反共遊擊隊總部”,直接聽從臺灣國防部指揮。金三角殘軍內部一時間又是:
羣魔亂舞亂魔羣,軍令風煙風令軍。
戲演如真如演戲,雲騰霧障霧騰雲。
不知道段希文和總指揮柳元麟的矛盾還會怎樣發展,結果會怎麼樣,請接着看下一章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