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他們都叫你九五二七?”適應了牢房的腐敗氣息過後,八六對着室友拉開了話題。他相信,無論說點什麼,都能夠多多少少地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室友站起身子,伸了伸懶腰後,冷漠地說道:“這裡的犯人都以編號相稱,無論你以前是什麼名字都已經不再重要,來到了這裡,只能用編號。”
“那豈不是意味着這裡關押着九千多人?”對於數字尤其敏感的八六自以爲抓住了重點。尋人的工作量,突然間增大了好多倍,還以爲這裡最多也就幾百個犯人而已……
“年輕人,你把這裡想得太簡單了。”似乎是懶得再和這個一無所知的傻瓜說話,室友又一次蜷縮在了角落裡面,再不言語。
整個西區一片寂靜,八六從未感覺到這時間,竟是過得如此地緩慢。除了牢房外甬道上的油燈亮光,和隱隱約約的呼吸聲之外,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有活力的東西……最要命的是,這還僅僅是一個開端,苦日子還在後頭……
想不到坐牢竟然是如此悲慘的一件事情,自己有信心越獄而出就已經如此忍耐不住了,那些註定了得被關上一輩子,甚至傳說中那個被關上了幾千年的絕世兇人,他們又是怎麼忍耐過來的?
頭一次,八六感覺到外面那個讓自己時刻提心吊膽着,面對無處不在生存危機的艾澤拉斯世界,不再是那麼殘酷。自由自在的生命是多麼地美好,如果現在就可以出去的話……
想着心事的時間無疑是過得很快很快的,就在八六想得入神的時候,他終於再一次聽到了機關的響動聲,又有新人的到來嗎?
不是,當通道的機關陷阱被凍結以後,遠遠地走過來一個孱弱的身影。那人推着一輛小小的木箱車,發出“咔咔”的細微聲響,在這寂靜無聲的監獄裡,竟是顯得如此地詭異。
但是其他犯人的臉上,卻唯有興奮。一番動作之後,目不轉睛的八六這纔看得分明,原來那廝,竟是來送飯的……
機會!八六轉過身,背對着粗壯的金屬柵欄,並且在確定了室友的眼睛始終朝着牆壁之後,這才飛快地伸出手往嘴上一抹,取出了隱藏在舌頭下的那枚小小金幣。
“錚~錚~錚……”這是隻有金幣的顫動才能夠發出的美妙聲音,在八六那隻右手的巧妙撥弄下,連續而有節奏地響動着,猶如天籟之音般引誘着貪婪的人類。
奈何那個送飯的傢伙,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應,仍是自顧自地給每間牢房分發着麪包和清水。
反而是其它房間的犯人,只要是視線所及,不至於被柵欄阻擋的地方,統統都把目光投了過來,滿臉的驚詫。
“不要白費工夫了,那人不但是個啞巴,而且還是個聾子,更不可能對你的金幣感興趣。因爲他原本,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囚犯,若不是被抓去做苦役的話,早就死掉了!”實在是受不了金幣聲的騷擾,室友不得不提醒他道。
“撲!”八六無比失望地坐倒在地,自從進入監獄以來,諸事不順,之前準備的工作一點都沒能派上用場!沮喪的心情,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
聾啞人不一會便到了跟前,除了發給八六面包之外,還免費贈送了一個木碗,裝滿了清水。
這時候八六看到室友提起一個小木桶遞給聾啞人,讓對方倒在了箱車的另一個格子裡面。看到這裡的八六當時就食慾全無,竟然把排泄物和食物放在一起,雖然中間有着一層木板分隔開來,卻仍然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可惜作爲人類形態的八六無法做到不吃不喝,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也就只好把麪包和清水放在一旁,等到肚子餓一些再說,至少也要在那箱車走了以後吧!
“知道九五二八和九五二六是什麼下場嗎?”吃飽喝足的室友突然間來了精神,主動和八六聊起天來。
“你告訴我不就知道了。”八六狡猾地回答說。
“九五二六,是在瞭解到監獄詳情後,自殺而亡的;九五二八,則是被人殺掉的。在監獄中死掉的人,絕大部分死於這兩種原因,而且每個月都得死上一大堆,別看我的號數排到九千多,實際上這西區的犯人總數,也就這麼百八十個。”
“難道那些監獄守衛就坐視不管了嗎?”八六驚訝地問道。
“哼哼,造成這種結局的正是他們,十有**得是爲了貪圖那點伙食費吧!”
“既然是爲了節省伙食費,以便於貪污,爲什麼不乾脆把所有人都殺了?”
“應付檢查呀,聯盟總部過一段時間就會派人過來檢查的,做得太過火的話他們也不好交代。”
“這麼說起來,你在西區也是屬於精銳的羅,一副進來很長時間的樣子,還能活到現在?”
“那當然,能夠活到現在的,隨便放個出去都能夠把一個王國弄得雞飛狗跳的,當然,並不包括你這樣的新人。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依靠的可不僅僅是自身的戰鬥力,而是……”
“而是什麼?”八六自然想要活下去,因此他迫切地需要答案。
“你肯定會奇怪爲什麼在這個全聯盟最恐怖的監獄裡面,經過殘酷淘汰而生存下來的我們,實力卻並不如何高強吧?”活下去的答案,九五二七是不會說的,因爲那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是的。”
“那是因爲,想要在這裡活下去,依靠的並不是自身實力,而是一些其它的東西,至於是什麼,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嘿嘿。”說到關鍵之處,九五二七得意地賣起了關子。
“難道這裡就只能用編號嗎,其他人的人名我們都不知道?”趁着對方打開了話匣子,八六趕緊問道。
“每個區都有一個獄王,只有他們纔有資格保留名字,我們西區的獄王叫做迪克斯特•瓦德,一個力量非常強大的戰士。對了,你的編號是多少?”
“我不知道,那些監獄守衛沒有告訴我的編號。”
“這些傢伙還真是越來越懶惰了,竟然連編號都不給,算了,我給你弄一個吧,就叫一零二四怎麼樣,我以前的室友編號。”
“謝謝你!”八六由衷地感謝道。
“不客氣,大家都是一個牢房的兄弟,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料不到九五二七竟然是這麼一個外冷心熱的好人,這讓本來沮喪的八六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正事要緊,找到魔法師瑪吉諾,然後帶着他越獄,纔是八六主動入獄的根本原因,雖然是受到了一條黑龍的威脅……
“九五二七,你還真是個好人呀,確實有事要向你請教。既然你是這裡的老人,我想問一下,西區這邊有幾個魔法師?”
“魔法師?呵呵,魔法師是無法在西區存活的,東西北三大區,每個區的生存規則都不一樣,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對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其實我從小的理想就是做一個拉風的魔法師,雖然後來走了戰士的路子,可這遺憾卻永遠地埋在了心頭。既然來到獄中無所事事,我想還不如學點魔法什麼的也算是成全了心願。”說謊不打草稿的八六,隨口掐出這麼一段感人至極的謊言來。
“西區是輕型囚犯區,北區是中型,東區是重型,如果想找魔法師的話,北區的可能性最大。”
“哦,是這樣啊……”又一陣的失望襲向八六,目標人物竟然不在西區,而且即便是另外兩個區,存活的機率卻也不怎麼大。
就此放棄嗎?黑胖可是點明瞭事情的嚴重性,如果不能完成任務的話,不但是心愛的女人和那些得力手下,就連自己都沒有活路!
“如果你要睡覺的話,最好把眼睛對着牆壁,那樣容易入睡一些。”九五二七好心地提醒着八六,然後就又一次地蜷縮在了角落裡,仍是臉朝着牆壁,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地牢之中,是無法明確地分辨出白天和黑夜的,暗無天日的牢房中,只有那忽明忽暗的油燈,才能夠帶來少許的暖意。
想要知道白天和黑夜,其實也很簡單,一天兩頓飯,根據聾啞人的送飯間隔,就可以大致地推斷出白天或是黑夜。
八六學着九五二七的模樣,蜷縮在柵欄旁邊的角落裡面,緊閉雙眼,努力讓自己儘快入睡。明天,明天再從室友口中套出如何轉到北區的辦法……
可他,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睡着的?裡牆那個小木桶中,散發出的刺鼻臭味還沒有習慣;飢餓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卻又始終無法忘懷箱車的另一個格子,別說是吃東西,沒有吐出來就不錯了;堪憂的前途、艱難的任務、對於手下和女人的憂慮、對於黑龍表兄妹的怨憤,卻又如何能夠睡着?
既然無事可做,那麼就回憶過去吧。
於是八六從納拉其營地的童年時代開始回憶,接着是野豬人的仇恨,唔,以後再回去的話一定要把它們滅族,以消心頭之恨;還有奧格瑞瑪城那段愉快的奸商生涯、荊棘谷和巨魔間的仇怨、在南氏農場的那些日子、被狼人當成白癡的免費勞工……
莫名地,八六感覺到渾身一顫,一股寒意浸透了全身,似乎有什麼他不希望的事情正在發生着……
到底是什麼呢?疑惑中的八六不由得睜開眼來,無意中發現了,油燈燈光照射出來的自身影子,有那麼一些詭異。
這影子爲什麼還在動,自己明明就沒有動的?難道是,做噩夢嗎?不對,做夢時沒道理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的,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這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真正正的現實。
仔細觀察,也就看出了端倪,那影子,竟然不完全屬於自己,分明是一個緩緩移動着的人影,擋住油燈後,和自己的影子重疊到了一起,也纔會顯得如此地詭異!
另一個影子是誰?除了室友九五二七還能有誰?可他是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怎麼沒有聽到一點動靜,他又爲什麼要這麼做?
人影還在緩緩的移動着,無聲無息地,唯一的顯著變化,就是那隻揚起的手上,一道尖銳的黑影,如同錐刺般上頭大,下頭尖的影子。
驀地,尖影動了,飛速地朝着另一個人影的脖子上扎去!
早有準備的八六橫地裡一滾,迅速地朝着身後滾去,碰到室友的雙腳後才停了下來。尖銳物體則是毫無疑問地刺了個空,電光火石之間,八六已經判斷出這個室友,只有相當於二十多級戰士的力量。
對方手裡有武器,自己卻沒有,但是,佔了先機。
刺空後的九五二七,纔剛剛處於驚訝狀態,來不及變招時,就被一股大力掃了出去,撞上另一面牆壁纔算是停了下來,狼狽的坐在了地上。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八六死死地盯着九五二七手上的那把自制木錐,憤怒地問道。若不是沒有睡着,恐怕他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嘿嘿,咳咳,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嗎,咳……”眼看着大勢已去的九五二七,竟然沒有絲毫的沮喪,反而是興奮地說道:“西區的生存規則,並不是自身實力夠強就可以無憂無慮了,想要活下去,依靠的是殘忍,還有卑鄙。”
“把木錐扔過來,否則休怪我對你殘忍。”原來如此,沒有強大實力所以偷襲,趁早除掉一切強悍的敵人,讓西區保持在一個平衡狀態嗎?
“啪!”九五二七無奈地將木錐扔在了八六面前,趁後者低下頭,注視木錐的剎那,雙腳猛地往牆角一蹬,如同離弦的箭支一般,飛速地朝着八六撲去。
在他的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拿出了另一把木錐,比起地上那把稍短一些,也沒有那麼鋒利的備用木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