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林深雪看着韓詩語有點發呆的樣子,也停下了自己的講述。她看着韓詩語精緻的五官,有點嫉妒。

家境優越,長相漂亮,聽說又是哲安高中的高材生。在這樣的白富美面前,她總有種自己無時無刻不在被鄙視着的感覺。

其實,和顧璟睿分手並不僅僅是因爲覺得可以認識林亦哲。她也知道,林亦哲這樣的男人,玩玩可以,但是卻絕對不會把真心放在她這樣的人身上。她之所以這樣乾脆利落地和顧璟睿分手,是真的覺得,在一起的這些年裡,她似乎從來沒有收穫過顧璟睿的心。

哪怕她當初用自殺把這個男人留在了自己的身邊,可是她們之間卻總是那麼遠,幾乎完全觸摸不到什麼。

時間越長,她就越覺得灰心喪氣,而且,在顧璟睿身邊,她不但連愛情都得不到,甚至連錢連家庭也都得不到。她不再是十幾歲的女孩子,可以爲了喜歡拼盡全力去追求。她今年二十四歲了,雖然不大,可是卻總覺得彷彿馬上就要三十歲。每天就連睡覺的時候都惶恐着,用再好的面膜,眼角的紋路都一直在越來越深刻,像是用刀刻一樣。

她不想把自己的青春耗費在這樣一場徒然無功又看不到盡頭的戀愛之中,就當那個曾經天真的自己已經死在了這場漫長的看不到邊際的灰色感情裡。她記得看亦舒的書,喜寶說,如果得不到很多很多的愛,那就得到很多很多的錢也是好的。她現在甚至連一絲愛情都沒有,是不是現在放手改個方向去追求別的東西或許更好?

“我和顧璟睿認識三年,在一起其實才只有三個月。”

看着韓詩語驚訝的眼神,林深雪苦笑了一下。她從包裡拿出一盒煙,自己拿出一根:“你介意嗎?我得抽一根。”

“給我一根吧。”

這下子輪到林深雪驚訝了,韓詩語無視了她的驚訝,點燃了香菸用力地深吸了一口,然後長長地吐出一口煙。

林深雪看得出,韓詩語的動作十分熟練。她聳了聳肩,或許這世間本來就沒有沒有故事的人吧。

“一開始,我幾乎是瘋狂地追求顧璟睿,他去哪裡駐場,我就去哪裡當服務員。不管他去哪裡我都跟着,我幫他做飯洗衣服,我給他跑腿買東西。”

“後來,他固定在了Tree酒吧,我也就在Tree做了兩個月。那邊是新開的酒吧,我也算是有點資歷的,就做了個小領班。後來慢慢熟悉了,開始有人喊我嫂子,他也不答應也不生氣。我當時不懂,後來偶爾看見有人提起纔想明白,他這就是所謂的不拒絕不負責了吧?”

“其實在我看來,顧璟睿不值得你這麼喜歡的。”

同樣點燃了香菸,林深雪輕輕地吸了一口:“我當時還很天真,以爲自己就算是和顧璟睿在一起了,自詡是他的女朋友。每天去他的住處,我還偷偷配了一把鑰匙,他似乎也默許了。”

“後來有一天,他的手機上來了個陌生的號碼,當時他出去排練了,我就替他接了一下。對面很客氣,是個年輕的女人,說是顧璟睿的父親生病了讓他回去看看,我當時就一口答應了,說回頭會讓顧璟睿回去的。”

“當時我想得很好……就算是顧璟睿從來都沒提起過家裡父母,可是父母畢竟是父母。那個年輕的女人可能是他繼母?但是就算是家裡生氣了,也不能不回去啊。”

“但是我沒想到顧璟睿會生那麼大的氣。”

林深雪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並排的三道傷疤。讓人恐懼的是,她不是像一般人橫着割手腕,而是順着動脈劃的。從猙獰的傷疤能看出,當初一定割得很深很深。

“但是我同樣沒想到,我自殺了一次,顧璟睿的態度雖然說不上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但是卻也一樣轉變了。他問我,是不是真的很想做他的女朋友,我說是,我說我發瘋了一樣地想。”

“於是我們就在一起了。”

看着林深雪幾乎是冷靜得古井無波一樣的敘述,韓詩語有點震驚。

認識顧璟睿這麼久,她也看得出顧璟睿是個不太一樣的男生。比如他那麼不喜歡回答問題,比如他從來不會單純地和你說同一個話題,往往是跳過去只說自己想說的話題。

但是她完全沒想到,顧璟睿居然是這樣的。

看出韓詩語的震驚,林深雪有點苦澀地笑了:“沒想到吧?從我們在一起開始到現在,這三個月裡,我從來沒聽過諸如喜歡之類的詞語,更不要提我愛你。似乎他和我在一起的唯一原因只是因爲我的自殺,他覺得既然我那麼想做他的女朋友,那就做吧,反正又沒什麼關係。”

“對……反正又沒什麼關係……”

林深雪把頭埋了下去,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在擡起頭的時候,她的眼睛裡依稀有點淚光,不知道是因爲剛剛的咳嗽還是其他的什麼:“我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除了得到了一個顧璟睿女朋友的名義之外,和之前的生活完全沒有任何區別。他甚至連主動牽手都沒有過你知道嗎?”

“我比你們都要大,我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就算是我現在還是像當初一樣地發瘋地愛着他,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更何況在這樣一個心如鐵石的男人面前,當初有多少感情現在也慢慢地磨沒了。”

“我和顧璟睿分手,不是因爲你,這次來找你也沒有任何想要威脅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對着天空吹了一口煙,林深雪的聲音突然飄渺起來,“或許我只是想要找個人聊一聊吧。”

“當然,”她停頓了一會兒,聲音突然冷靜下來,“我找你其實也有別的目的,如果你能夠把我介紹進林亦哲的那個圈子的話,我會感激不盡的。”

有點不適應林深雪突然轉變得如此之快的畫風,韓詩語沒說話。

雖然覺得這樣坦誠的林深雪並不討厭,但是她也不會因爲她短短的一句話就直接把她介紹給林亦哲或者是其他朋友。雖然總有女孩子前赴後繼地把那些富二代當成是傻傻的金龜婿,但是韓詩語知道,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傻的。再者說,做這樣的事情,她以後和朋友們來往肯定就不自然了。

“我當然不會讓你白白這麼做……你雖然有錢學習又好,但是不管怎麼樣都只是個學生,很多事情你都不方便做也不能做。比方說如果哪個學生噁心到你了,比方說有不要臉的小三介入你父母了,你找我,或許會比你自己做什麼事情要好得多。我最後要的東西也並不多,我只需要你給我一個機會而已。”

聽見林深雪的話,韓詩語在驚歎她居然這麼坦誠的同時,腦子裡一下子就蹦出了蘇夢的身影。

如果憑着她自己,的確是不能把蘇夢怎麼樣的。可是……

她搖了搖頭,儘量剋制着自己腦海裡的惡念。

“今天先聊到這裡吧。”

看着韓詩語站起身離開這裡,林深雪有點失望。不過她也知道,對方不可能就因爲自己的幾句話就如何,反正她手上現在至少還有個林亦哲。至於韓詩語這一邊,早晚有一天她會想起來自己的話的。

從街心花園走出去,韓詩語突然發現,天色又開始有點陰了。

最近幾天一直是陰雨綿綿的天氣,不知道在暗示着什麼亦或是預言着什麼。她看了看手機,發現蘇然回覆了一句,順手打了過去。

“蘇然?怎麼樣了?你現在回來了嗎?”

“嗯,我在出租車上。”

蘇然的聲音很疲憊,他一直在想剛剛祁父的問題。越想越覺得心裡沒有底氣。

“夏喜那邊呢?她爸爸有沒有罵她?”

“嗯……”蘇然用鼻子嗯了一聲,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才接下去說道,“他說,如果我和祁夏喜真的要在一起的話也可以,但是必須是高考之後。還說,如果覺得感情真的很好的話,怎麼會這幾天也忍耐不了……”

韓詩語聽見蘇然說的祁父的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如果是幾個月之前,恐怕她也會一口咬定,就是短暫地分開一段時間,只要人還在感情還在,就算是高考之後再重新在一起又能如何?

但是現在……

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月,原本的三個人現在卻好像都脫胎換骨了一樣。

她低聲回道:“你是怎麼想的?是覺得自己恐怕堅持不住嗎?”

蘇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嘆了口氣,看着窗外飛速倒掠的樹木,覺得心裡有點煩悶:“其實,叔叔的這個要求我覺得真的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的。而且,他完全沒有糾纏着學習成績這件事說,只是說怕祁夏喜最後傷心。從這個方面說,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去拒絕他的要求。而且他甚至都沒有說這段時間是要轉學還是轉班,似乎完全相信我只要是答應了就一定能做到一樣。”

“所以說,到最後其實也只能答應他的要求嗎?”

韓詩語也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