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洗刷過的月亮格外明亮,三個人並肩走在一起,唱着那首兄弟抱一下。街上不少人好奇的把目光投向他們,特別是長得像混血兒的林亦哲,與身材高挑的蘇然。他們兩個把韓詩語護在中間,無視了所有人的目光,步伐不穩的走在街上。雨天的空氣有些涼,拂過身體感覺很清爽,韓詩語指着天上的星星說,“看,星星那麼多,明天一定是大晴天了。”林亦哲跟着擡頭,星星多的果然迷人的眼睛。他突然很興奮的笑了兩聲,跳到韓詩語和蘇然的前面,說,“我們回澤陽吧!”澤陽是他們讀了三年的初中,聽他那麼一說,韓詩語還真的有點想回去。

“我們回去做些什麼?”蘇然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揉了揉一臉期待的韓詩語。

“聽說最近澤陽抓的特別嚴,我們生爲上一屆的前輩,自然是要帶頭違紀的!”韓詩語說着,便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們去綜合樓樓頂看星星吧。”

從學校後門翻了進去,四周便十分安靜。這一屆的初三非常努力,校長立誓要把上一屆的黑歷史,在這一屆徹底抹去。三個人趁着學校保安打盹的工夫,偷偷溜進了教學樓。韓詩語聽說涼菜又接手了一個很調皮的班,他們還沒接近那個班的時候,便聽到了涼菜憤怒的教育着班上的學生。韓詩語和蘇然對視了一眼,肚子都快要笑抽了。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蘇然又些心悸的瞟了一眼氣得臉色發黑的樑財富,那個人他們太瞭解了,要是被他抓到的話,得被他教育好一陣了。韓詩語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反而還很興奮,所謂喝酒壯人膽,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她給林亦哲亮了個臉色,他立馬自信的比了一個OK的手勢,轉身朝樓下走了。

接着韓詩語又與蘇然對視了一眼,指了一下手機,表示錄音已經完畢。她看了一眼時鐘,八點十九分,還有一分鐘便輪到林亦哲出場了。別看他那麼瘦,他的肺活量可是一級棒,簡直超過了大半的胖子。林亦哲深呼一口氣,便碼足勁頭,開始唱道,“上面的妹妹看下來,看下來啊,看下來!哥哥我這裡有禮物啊,保證你,特滿意!”

本來就因爲晚自習壓抑的學校一下子因爲這歌聲沸騰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往窗外看去。樑財富本就在氣頭上,突然有人膽子這麼大,冒這一出,他氣得也跟着往窗外看去。但哪裡還有林亦哲的身影,他早就在唱完就跑了,直接甩掉了醒來並開始值日的保安。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往窗外吸引去了,韓詩語立馬和蘇然使了個眼色,拿着手機按下播音鍵,便瘋狂的往走廊跑去。

樑財富的班在走廊最後一個,往哪裡轉角,便是另一個出口。加上走廊上非常空曠,手機的聲音又放到最大,所以音播出來的時候,那一整層樓都聽見了,“從前有個人呀,叫做樑財富呀,頭髮時髦頂着個地中海,皮膚油膩,肥肚挺翹,整日皺眉,就會拿着學生罵呀。青春一回不再有,何不瀟灑走一回?”

韓詩語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跑完了走廊,見效果達到完美,便不敢停留,快速的跑到綜合樓和林亦哲會合。

樑財富本來就注意着窗戶,誰知身後又來這麼一出,而且說的還是他自己!班上的情緒頓時就控制不住了,鬨笑在一團。整層樓都因爲這麼一出瘋狂了起來,韓詩語看着時鐘,八點二十九分,還有一分鐘下課。學生在這一分鐘裡面盡情的歡騰,還有人直接記下了描述樑財富的那段話。

這一出,成功的把涼菜推上了澤陽高中的話題榜,成爲了他不可磨滅的黑歷史。

蘇然他們三個笑着爬上了綜合樓的頂層,直接爬倒在上面笑得喘不上氣來。“你是不知道涼菜的表情,臉黑的和包公一樣。”韓詩語都笑出眼淚了,拿手輕輕一拂,便雙手抱頭的看着滿天的繁星。

“可不是,我唱的那幾句,直接吵醒了學校保安隊,估計他們這時正在學校查人呢。”林亦哲點燃了一支菸,笑着看了一眼蘇然,“你說我們這麼瘋狂,學弟們會不會學瘋了。”

蘇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豈止是學瘋了,校長估計都要恨死我們了!”三個人對望了一眼,又忍不住笑倒一團。

明日又要分別,三個人心照不宣。能放肆的日子還有多少,人都是一年不同於一年的,越長大,想的東西便越多。思想越是成熟,越是不會去做什麼很瘋狂的事。隱隱的在現實中壓抑自我,做個完美無缺的大人。韓詩語不想成爲那樣的人,不想成爲長大以後的失去小王子的飛行員。她擡頭看着星空,雖然對未來很迷茫,不過唯一很肯定的事情,便是不能和身邊的這兩個人分開。他們仨,一定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在樓頂望了一個小時的星星,三個人又偷偷的從澤陽溜了出去。林亦哲和韓詩語抽了一路的煙,回到蘇然家的時候哪裡還有睡意,硬是拉着昏昏欲睡的蘇然又打了半宿的鬥地主。後來蘇然實在撐不住了,便直接趴在沙發上睡着了,林亦哲和韓詩語沒辦法,只好也一起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一天,便在三個人平穩的呼吸聲中,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陽光明媚,街上的積水被光反射的亮堂堂的。樓下賣包子的老奶奶早就支好的攤子,準備迎接一羣猴急的孩子們。蘇然一向都醒的很早,洗漱完了以後便準時出門跑步。見睡得和死豬一樣的兩個人,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拿着錢包便出了門。

樓下的老奶奶和他們都是老熟人了,見蘇然下了樓便招呼着說,“小然啊,今天還是老樣子嗎?”

蘇然禮貌的笑了笑,“今天亦哲和詩語來了。”說着便習慣性的把錢放進了老人的錢罐裡。“好嘞!他們兩個的喜好我記得!等你跑完步就過來拿吧!”老人高興的衝他笑着。

這一帶的人都認識這個老人,街坊鄰居熟悉了便都這麼給錢。猴急的小學生總是早上七點準時到她這裡來,排着長隊買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老人的記憶力也非常的好,誰喜歡吃什麼她都記得,手腳麻利的替他們弄好早餐,讓孩子們高高興興的去上學。

蘇然圍着公園跑着,突然就想起了小時候。和韓詩語比賽吃包子,她爲了贏林亦哲,一連不喘氣的吃了二十個!結果被噎着一直吐,被賀蕭哥哥罵的個半死。韓詩語的父母很少回家,一出什麼事他們都是去找賀蕭的,那回韓詩語半夜鬧肚子,發高燒,都是他陪在身邊她身邊。而蘇然和林亦哲只會在旁邊紅着眼眶不敢哭,可憐兮兮的望着賀蕭,生怕韓詩語出什麼事情。

一想到小時候他居然和林亦哲是個愛哭鬼,就不由自主的勾起了脣角。相反的,韓詩語很少哭,就算身體不舒服,發燒到四十度,她也不會掉一滴眼淚。他們相處那麼久,唯一見她哭的很傷心的一次便是她十二歲那年,她爸爸要去國外出差。那天她們家的氣氛很糟糕,一看到伯母的哀傷神情,自己也忍不住悲傷起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爲什麼原因她爸爸的要離開。只知道那天韓詩語在伯母的懷裡哭的很傷心,捂着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比起韓詩語,他和林亦哲,恐怕都沒有她那麼堅強。

圍着公園跑了一整圈,蘇然渾身都被汗液浸溼透了。到老奶奶那裡拿早餐,誰知老奶奶說,林亦哲的那一份已經被他拿着了。蘇然心裡隱隱猜到了什麼,匆匆的跑上了樓。他一進去,便看到韓詩語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眼眶很紅。

“你出去沒多久就有人來接他了,挺多人的,直接架起他就走了。”韓詩語苦笑了幾聲,“不過他和我保證了,兩年以後一定回來。”

“他還說了什麼?”蘇然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他說他回來那天對一個不認識的女生一見鍾情了,說回來一定要找到她。”

“他看到哪個女生不喜歡?”蘇然輕輕把韓詩語摟入懷中,安慰道,“總會再見的,他肯定也是抱着那樣的心態和我們說再見的吧。”

風中隱約飄散着一股子憂鬱的氣息,瀰漫在兩個人青春裡。在很久很久以後,韓詩語都只懼怕着一件事,那便是分離。生命裡擁有的東西本來就不多,現實還一個勁的把屬於她的東西一件件從她身邊剝離。那種感覺,就好像把皮肉硬生生從身上扯掉一樣,裸露出裡面,鮮血淋漓的白骨。

所以,沒有誰比韓詩語更在意身邊的人,也沒有誰,像她一樣,倔強的不肯去挽留,自虐般的把自己傷害的體無完膚。

如果去挽留就能有用,那麼如果,也不會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