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知道她是妥協了,便也高興的抓着她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清理着傷口。韓詩語的話哽咽在喉頭深處,目光卻始終不敢去看她。那會是怎樣溫柔的母親,纔會如此小心翼翼的對待自己的孩子呢?雖然做着最下等的工作,卻擁有她一輩子都奢求的溫柔。

“阿姨,你說愛能用錢買嗎?”韓詩語的聲音很輕,像是隨便嘟噥發出來的聲音。低頭的大媽一時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再擡頭溫柔的問時,韓詩語只是笑了笑,搖頭說沒什麼。

“這樣就止住血了。”大媽笑着用紗布包好了傷口,擡頭對韓詩語說道,“還是早點回去吧,遊戲這種東西玩多了沒什麼用的,還不如回去陪陪父母。”

韓詩語勾了勾脣角,輕聲說了一句謝謝。等大媽走了以後,她才冷笑了一聲,把包間的門反鎖了以後,便抽出一根菸來點上。不同於上次林亦哲從國外帶回來的女士煙,普通的煙帶着很濃的菸草味,吸入喉中,很是嗆人。

房間裡頓時瀰漫着一股頹廢的味道,韓詩語躺在沙發上,眼淚順着眼角緩緩流進了耳朵裡,模糊了聲音。

清晨迷霧,蘇然打着一把黑色的大傘站在葬園裡,身邊還有很多穿着黑衣服的大人,手捧着白菊,注視着墓碑上的照片。蘇然的爺爺嘴角噙着笑意,緩緩的用自己口袋裡的手帕擦拭着墓碑上的泥污,嘴一張一合的,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奶奶已經死去很多年了,爺爺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家裡放着爺爺雕刻着各種各樣的花卉,都是他思念奶奶雕出來的作品。

蘇然修長的手指,緊握着傘柄,目光看向遠處的雨霧,心裡卻在回想着韓詩語說過的話。其實他很擔心,心裡也隱隱覺得不安,但是又沒辦法回到她的身邊去。

人的內心其實非常的脆弱,一不小心便會連同內心一起奔潰。這是年幼產生的一種匱乏,時間越久,就越難以癒合。最後成爲無法抹去的醜陋的凸起的傷疤,漸漸的成爲身體的一部分。

韓詩語是在一陣敲門聲醒來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想要去開門,頭卻沉重的像石頭一樣。她皺了皺眉頭,摸了摸自己發燙的額頭。原來昨天晚上就那麼躺在沙發上睡着了,網吧下午要關門,所以早上基本就沒有什麼客人了。

她開門付了錢,便走在了大街上,外面下着密集的細雨,稍遠的地方都看不清路。韓詩語嘴脣很蒼白,有些的難受的把衣服裹緊了,然後沿着屋檐慢慢走回家裡。

其實她昨天晚上就想清楚了,再怎麼生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現在她只想回去洗個熱水澡,吃點退燒藥,然後好好睡一覺。等過完這一天,明天就可以等蘇然回來一起去學校了。

以後讀大學一定要選個遠地方,最好一年回來一次。韓詩語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嘲着自己的想法。就算一年回來一次,家裡還不是自己一個人。就算永遠都不回來,也沒有什麼差別吧。

不知道現在幾點鐘了,手機放在家裡。一想着等會回去還要收拾那堆殘局,韓詩語心裡就是一陣懊悔。“早知道不砸東西了,自作自受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步子逐漸加快了速度。

上了樓,站在門外找了好一會兒的鑰匙,才突然想起來鑰匙也和手機放在一塊。心裡一冷,頓時就很頹廢的坐在了樓梯上發呆。

“真是自作自受啊。”韓詩語突然有些想笑,自己不會就這樣坐在這裡坐一晚上吧…

“你說我現在敲門,會不會有人來幫我開門啊?”韓詩語突發奇想,萬一母親正好回來了呢?她自嘲的笑了一聲,但還是忍不住的去按了按門鈴。只是輕輕的按了一聲,便很快收回了手。見很久都沒有反應,韓詩語又忍不住在心裡暗罵着自己了。

渾身無力的坐回了原處,頭微微垂着,枕在弓起來的膝蓋上。

突然門後傳來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韓詩語都快以爲自己燒到幻聽了,便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叫喚聲,“詩語。”

聲音很急促,還帶些哭腔。

但是韓詩語已經沒有力氣再擡頭了,渾身都很燙,燙得她喘不上氣來。有些氣餒的在心裡想,是幻覺也好,真實的也罷,現在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在迷糊中,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像被誰抱起來了一樣,急促的奔跑了起來。眼睛睜開了一絲縫隙,模糊中看到一個人的下巴,很熟悉,又很陌生。來不及細想,便陷入了一片黑暗裡。

記得小時候,韓詩語總是很虔誠的請求着一件事情,無論是用西方的方法,還是用東方的方法。只要能都許願,她就很高興。可是她這個人性格很倔,明明很想要,卻從來都不說,她想要等他們自己發現,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可是等了很久,始終沒有等到她想要的結果。所以日復日,年復年,她都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對着一臺電腦發呆。

聽說成績好,就可以得到表揚。於是她很努力學習,結果卻怎麼顯著。

聽說學習壞學生,至少可以得到他們的關注,結果她抽菸喝酒,結果卻依舊不如人心。

後來她乾脆什麼也不做了,每天跟在蘇然後面走。該吃的吃,該睡的睡,可是一旦見到他的父母,自己的心裡又會空落落的疼。

有些東西很想拼了命的去掩飾,結果只會越搞越糟。反之越想去表達的東西,卻梗在喉頭怎麼都說不出來。做人真的很彆扭,韓詩語在夢裡都在思考着這個問題。

明明她想要的東西那麼簡單,明明每個人都可以擁有。